“额……殿下，其实……您不用那么费口舌地和我们讲利弊，直接给我们看合同就好。”
    一名萨卡兹雇佣兵有些尴尬地说道。
    特蕾西娅已经在他们面前一只手拿着合同，另一只手则在合同上指指点点地讲了快一个多小时了，连一口水都没喝。
    “啊，抱歉，我怕你们遗漏了一些条款，另外……合同要用心去对待，人命更要用心去对待。”
    特蕾西娅将手中的合同放到桌子上，笑了笑。
    “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轻易地失去生命，我希望……能够以一个平等的姿态和大家谈。”
    闻言，在座的所有雇佣兵的脸上全都挂上了震惊的神情。
    一位高贵的王竟然想和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平等的谈……荒唐，真是荒唐，她是傻吗？
    他们认为她的笑容一定是装出来，一定是想让他们接受更过分的条款……一定是！
    可是……她的笑容怎么这么真诚动人？！
    不像是假的……
    突然，埃吉迪乌斯站起身，眼睛瞥向了雇佣兵的后排。
    “不要有多余的小动作。”
    说完，埃吉迪乌斯便再次坐了下来。
    特蕾西娅见状也拿起合同准备继续“说服”他们。
    一名萨卡兹雇佣兵突然站了起来，拿起了合同。
    “殿下，您可以停一停了，只要报酬到位，我和我的小队就会为您而战，毕竟……两位王的品行，我们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我们‘寒冬’愿为您而战！愿为卡兹戴尔而战！”
    说罢，那名雇佣兵将手指咬破，在合同上按了一个手印。
    “额……在这里签字……”
    特蕾西娅的一番话让那名雇佣兵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殿下，签字就算了吧，我们身为雇佣兵根本就不会写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更何况……我们没有名字，连代号都是花钱起的。”
    “对啊，我之前的雇主也让我签字，我直接笑他不懂我们雇佣兵，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学习如何写字，哈哈哈。”
    “我之前因为睡觉的时候一脚就踢翻了水壶，被人称为‘飞脚’，哈哈哈，可惜了……整支小队只剩我一个了，哈哈哈，他们也真是的！去那么好的地方竟然不带上我，哈哈哈哈。”
    “还有我……”
    大家突然开始有说有笑，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
    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也好，陈述自己的可笑往事也罢，但笑声却是相同的。
    那名雇佣兵在笑，笑声如潮水一般席卷在场的雇佣兵，他们都笑了起来。
    唯独特蕾西娅笑不起来，她能感受到这笑声的是假的，里面满是悲伤，一点喜悦成分都没有。
    埃吉迪乌斯只是看了看，没有加以制止。
    “好了，殿下，合同给我们吧，我们‘战斧’愿为您而战！愿为卡兹戴尔而战！”
    “我们‘寒锋’也是！”
    “还有我们‘磐松’！”
    ……
    “竟然这么快……”
    特蕾西娅看着手中的被按上手印的合同不由得有些失神。
    “殿下，我数过了，到场的雇佣兵领队一共有158支小队签了合同，有三支小队的领队回去询问队员的意见了，明天早上就会给咱们答复，一支雇佣兵队伍按照五人的标准来看的话，一共有790个人。”
    埃吉迪乌斯一边向特蕾西娅讲述着这次的收获，一边在手中的笔记上书书写写。
    “你在写什么？”
    特蕾西娅有些好奇的问道。
    “啊，是博士给我的任务，让我不要告诉您。”
    埃吉迪乌斯将笔记收了起来。
    “为什么？”
    特蕾西娅更想看了。
    “抱歉，是博士的命令，我不能告诉您。”
    埃吉迪乌斯坚决闭口不谈。
    “……算了，明天是不是还有一批雇佣兵？”
    “是的，合同已经被我们审核完毕了，抱歉，今天说好让您休息一天的，现在您可以去休息了。”
    埃吉迪乌斯从特蕾西娅手中拿过合同，转身离开了。
    特蕾西娅刚想叫住埃吉迪乌斯，但回头一看。
    她后面这间房间就是她的宿舍。
    ‘原来……他是要把我护送回房间啊’
    特蕾西娅摇了摇头，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上的锁，推开门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
    “呼——差点就被发现了，我竟然会出现这么愚蠢的失误，幸好没被发现。”
    埃吉迪乌斯一边向博士的办公室走去，一边拿出笔记继续在上面书书写写。
    很快，就走到了博士的办公室。
    埃吉迪乌斯敲了敲门。
    “进。”
    在得到认可后，他推开门进入了办公室。
    他本想将合同交给博士就离开的，但眼前的一幕令他有些震惊。
    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有各种不同颜色的标记，而博士正撅着屁股趴在地图上画来画去。
    “额……博士，您这是……”
    “啊，我在为战地指挥做功课，来帮我一把，帮我在那个位置画个红圈。”
    说罢，博士就朝着埃吉迪乌斯的方向扔了一支红笔。
    他接过去，立刻蹲在地上朝着指定位置画了个红圈。
    “然后是那，那里是山谷易守难攻，用这只黄色的笔画个三角。”
    博士扔来了一支黄笔。
    埃吉迪乌斯接过它走到那个位置画了个黄色三角。
    “那个位置是荒芜平原，在那里用黑笔打个叉。”
    博士又扔过来一支黑笔。
    埃吉迪乌斯只能接住黑笔在那个位置画了个叉。
    ……
    两个小时后 博士的办公室
    “博士，你还没画完啊……”
    “这是什么话？这连一半都没到，打起精神来，你不是温迪戈吗？怎么？连我都不如？”
    “……好，这是你说的啊，我就不信了！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是山崖。”
    “好！红色圆圈……这里呢？”
    “那是山谷。”
    “好！黄色三角。”
    两人一问一答，在地图上标标画画。
    埃吉迪乌斯也凭借其优越的记忆力无意间学习着宝贵的知识。
    ……
    太阳落下再升起，新的一天到来了。
    荒野上的雇佣兵们睁开了眼睛。
    ‘又活过了一天。’
    这一句话几乎是所有还活着的雇佣兵的共识。
    而在远方的巴别塔上。
    两个人顶着黑眼圈，不断地在地图上画来画去。
    埃吉迪乌斯倒是还好，但博士的保温杯中的茶已经喝了一夜。
    她依旧还是那么精神。
    现在的埃吉迪乌斯已经有独自判断并在地图勾画图形的能力了。
    于是他准备跟博士学习下一个“课程”。
    “博士，那地图上的箭头和虚线是什么意思？”
    “绿色的是我方的行军路线，红色地是军事委员会的行军路线，虚线是计划中的撤离路线。”
    “但……我们还没出兵。”
    “这是推算，我在模拟咱们和对方的进攻防守路线，降低发生意外情况的概率。”
    “那……这些箭头怎么还有粗有细的？”
    “箭头越粗，代表的人数越多，反之，则越少。”
    埃吉迪乌斯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绿色箭头。
    “那……这只箭头代表的人数是多少？”
    “哪个？”
    博士抬头看了看。
    “那是五十人。”
    “哦……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的话就赶紧画！这一晚上你的询问就没停过！”
    “……”
    埃吉迪乌斯没说话。
    确实，昨天晚上他几乎没停止的询问，博士也一直都在给他解答。
    他也学到了不少知识。
    “博士，我把早餐拿来了。”
    阿斯卡纶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嗯，就先放在桌子上吧。”
    博士暂时没有时间去消灭早餐。
    经过一晚上的不断努力，两人终于快完成任务了。
    整张地图上变得五颜六色的……没有一丝美感。
    “好了，先休息一下吧，你先去吃饭，我去上个厕所。”
    博士从地图上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倒是不饿，但……阿斯卡纶？”
    然而，没有回应。
    “……算了，我还是先去找殿下吧，她应该已经起床了。”
    说罢，埃吉迪乌斯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当他走后，墙角的阴影开始扭曲，出现了一个人影。
    阿斯卡纶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她就是去了趟特蕾西娅的房间进行了一波简单的叫醒服务，为什么人都走了？
    ……
    “哈——怎么连阿斯卡纶都会这招了。”
    特蕾西娅捂着自己的腰。
    现在的她虽然是刚睡醒，但感觉一点都不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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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一部分头发已经打了结。
    她看着枕头上那一团潮湿的水渍，有些失神。
    她又梦到了那天的场景。
    到处是萨卡兹的尸体，到处是倒塌的废墟。
    她行走在两边皆是废墟的路上，看着萨卡兹们哀嚎的模样，她有些心痛。
    她看到军队在肆意地屠杀萨卡兹。
    她看见萨卡兹人的身体被洞穿。
    她看见婴儿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
    她看见了蒸汽骑士那巨大的机械臂锤向了举着铁锤和锄头的萨卡兹平民。
    她看见高塔术师的法术将楼房摧毁。
    她看见高卢炮兵的炮弹钻进人群，炸的萨卡兹人血肉模糊。
    她看见了生命在流逝。
    她看见了死亡在狞笑。
    ……
    特蕾西娅哭了，这个梦让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