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吉迪乌斯,你在写什么?”
“啊……是我的笔记。”
埃吉迪乌斯将手中的笔记本朝着特蕾西娅扬了扬。
“是关于什么的,战争?”
“不全是,更多是关于我的种族——萨卡兹,以及其分支——温迪戈。”
“能借我看看吗?”
特蕾西娅有些期待地问道。
“当然,请。”
埃吉迪乌斯将笔记递了过去。
就在特蕾西娅即将接过时,一股刺痛的信号传进特蕾西娅的大脑,令她动作一止。
“啪!”
笔记被重重的摔到地上。
“殿下!您的手……是不是还没有恢复?”
“哈哈……被你发现了。”
特蕾西娅抓着自己的不受控制的右手勉强地笑道。
“不行,您不能再这么拼命地处理事务了,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累垮的!”
埃吉迪乌斯蹲下身将笔记捡起。
“给。”
他将笔记放到了特蕾西娅的腿上,然后拿走了她桌上空空的保温杯。
“您想喝什么?我去给您接。”
“嗯……咖啡吧,记得加糖,不然那东西苦的要死,我可喝不下去。”
特蕾西娅伸了个懒腰,骨头“噼啪”的声音令人担心。
“好……对了。”
埃吉迪乌斯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闭目养神的特蕾西娅。
“之后有时间的话,您去找一下pearl,她给您开了一些营养液,记得喝。”
“知道啦。”
看着如同老妈子一般照顾她的埃吉迪乌斯,特蕾西娅哭笑不得地答道。
“咔哒。”
门被关上了,这间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哈——说的好听,但这些东西要是没人去处理,巴别塔会出问题的。”
她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嘟囔道。
“算了,让我看看你都在写什么。”
特蕾西娅拿起笔记,并将它翻开。
“一头温迪戈的……自述?”
她看着笔记首页的题目有些摸不着头脑。
“习俗……误解……聚落形态……这都是什么啊?”
特蕾西娅随意翻了翻,看到了几个关键词。
她不明白为什么埃吉迪乌斯要写什么,难道是要改变人们对温迪戈的看法?
怎么可能!
在这片大地上,萨卡兹的名声早就臭了。
尤其是血魔、食腐者和温迪戈,他们甚至被这片大地的所有人讨厌。
要想改变这一切,简直难如登天。
除非……像梦魇可汗一样创造“神话”,才有可能做到。
身处在焚风热土的精怪是与源石和邪魔一个级别的威胁,而梦魇可汗带领军队出征焚风热土,将精怪隔绝于文明之外。
这是实力的体现,也是伟大的功绩。
毕竟梦魇可汗只有一位。
她静静地看着笔记上字迹,刚硬中却不失温柔,字体遒劲有力。
似乎笔记的主人在很认真地记述。
笔记中没有任何一处被涂改过的痕迹,这说明这篇笔记几乎是被一气呵成写完的,当然不排除有咒术的作用。
可这并不会让特蕾西娅感受到有什么问题,毕竟页面很干净。
她看的很认真,从温迪戈的自述到习俗,再到常见误解,作者十分用心地将近乎一切他所知道的东西都写了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静静地、认真地看着。
……
“殿下?”
“……”
“殿下?”
“……啊,怎么了。”
轻声的呼唤将正津津有味看着笔记的女性唤醒。
“我之前给您送来的文件,您处理完了吗?”
“嗯……在那边。”
特蕾西娅右手食指指向办公桌上被摞成小山的文件堆。
“在右数第三堆,上数第二十七份文件就是你要的那份。”
“……找到了,那我就不继续打扰殿下您了。”
助手将文件抱在怀里,吃力地将半掩的门关上。
“唉……”
特蕾西娅叹了口气。
目前为止,巴别塔上好像没有很闲的人。
埃吉迪乌斯他们还要参加很多行动,而博士身为前线指挥官更是劳累。
埋头于文件堆中的自己相比他们来说,倒是很轻松。
特蕾西娅不禁有些愧疚。
明明自己能战斗,也有能为巴别塔而战的力量和勇气,却只能被文件和政务缠住手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在手中流逝。
想到这,她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
那是关于人员调动的审批文件,只要她一签字,就会有三十五位战士走上战场。
现在,有三十五条生命被她握在手中。
“这就是……掌握他人性命的感觉吗?”
特蕾西娅喃喃道。
她放下文件并将视线移走,选择不再注视它。
目光回到手中的笔记。
这一次,她没能看进去。
“哈……”
特蕾西娅叹了口气,将笔记合上。
这时,她看到了书皮角落的单词——那是一个笔名。
“destiny……可以被改变的……命运。”
她看着那个单词不知该说些什么,张开嘴,却又马上合上了嘴。
“唉……”
最终,所有没说出口的话化成了一口浊气,被她吐出。
“殿下,我把咖啡送过来了,咖啡机里的咖啡已经被喝光,我又重新添加了一些,给,这是营养液。”
埃吉迪乌斯一手持着保温杯,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细长玻璃瓶。
“谢谢,玻璃瓶给我,保温杯就放到桌上吧。”
特蕾西娅接过玻璃瓶并熟练地拧开瓶塞。
“对了,殿下,笔记能还我吗?”
“嗯?啊,给,写的不错。”
特蕾西娅愣了一下,将笔记合上并递了过去。
“是嘛,感谢殿下您的夸奖。”
埃吉迪乌斯接过笔记笑了笑。
“对了,听说前线……”
特蕾西娅试探性地问了问。
“嗯,战况很不友好,尽管博士多次力挽狂澜,可效果并不明显,巴别塔依旧处在被动局势,甚至可以说是……”
“苟延残喘?”
“……”
埃吉迪乌斯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唉……”
特蕾西娅靠到椅背上,长叹一口气。
“没关系,不要有压力,你们已经尽力了,那些为我们而牺牲的雇佣兵也都是好样的。”
“殿下,恕我直言,博士她……不太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
……
“博士,战况报告来了。”
“读一下。”
八哥站在博士的身边,快速并吐字清晰的读着报告。
每一张战报都有可能导致巴别塔的灭亡,也有可能会让巴别塔拿到战争的主导权。
没用多长时间,八哥便读完了那张战报。
“好,我知道了。”
博士点了点头,便继续开始刚刚的布局。
“那个……您还没吃饭吧?”
“……”
博士没有回答。
场面陷入尴尬,见此情景,八哥只能选择离开。
“呃……头更痛了。”
就在八哥刚走后不久,博士便捂住了自己的头。
几天的高强度指挥已经掏空了她的身体。
不仅物质上无法得到满足,精神上也受到了巨大的消耗。
她已经连饿两天,期间只喝了几口水。
可她能喝上水这还算好的,前线的战士已经连续四天滴水未进,但他们依旧在坚守阵地。
阵线随时可能会崩溃。
……
清晨 6:30am 巴别塔方 掩体后
“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物资……还没送来……”
“唉……自从咱们的补给线路被军事委员会切断后,就没再吃上饭了。
起初,博士尝试过空中投放物资 但失败了,对方的术士队伍和狙击手将无人机几乎全部击落。”
两个萨卡兹雇佣兵看着掩体一问一答的聊着。
他们企图用这种方法来抵抗让人抓心挠肝的饥饿感。
“(小声)喂,别说了,‘尖刀’他抬手了,准备行动。”
“嗯,我看见了,将弓弩上弦,准备掩护他们冲……你在干什么?”
一个雇佣兵疑惑地看着对方不断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手。
“啊,之前我去找博士学了一些字的写法,你看着这是‘我’字,而这个是‘想’字,然后这是我画的画,是我想做的事。
等到战争结束,我想好好地学一些字,然后开一家培训班,专门教那些想学习却没有条件学习的人。
不论是萨卡兹还是其他种族,只要想学习,都可以来。”
萨卡兹雇佣兵停下了手中的笔,满是灰尘地脸上绽放出一抹黄白色——那是牙齿的颜色。
“好啊,等战争结束了,我要去看看卡兹戴尔的风景,那里……一定很美。”
看着身边人的笑容,他也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
刚刚第七波冲锋失败的失落被他们的乐观一扫而空。
“好了,先不闲聊了,咱们准备第八轮冲锋了。”
雇佣兵拿起手边的大剑和上好弦的弓弩。
“啊,等我一下,我把笔记收起来。”
另一名雇佣兵在手忙脚乱地将笔记合上后,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和笔放进了胸前衣服的贴身口袋。
“好,看队长指令,准备……3,2,1,冲锋!”
两名萨卡兹雇佣兵一前一后冲出掩体。
一名,两名,三名……十几名,最后是几十名。
起初声势浩大的几百人军队,现在只剩下了不到百人。
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每一道命令,他们也不想看见仁慈的君王走向毁灭。
即便他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和足够深的思想觉悟,但他们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明天的食物,去争取一处安身之地,去迎接那会再度升起的朝阳。
……
“殿下,急报!”
埃吉迪乌斯用力将门推开,力度之大和速度之快都令特蕾西娅吓了一跳。
“怎么了,是前线有什么事情吗?!”
特蕾西娅没有理会他的鲁莽,而是选择情绪激动地站起身,睁大眼睛,恨不得马上知道这份报告的内容。
“殿下……(深吸一口气)”
埃吉迪乌斯深吸了一口气。
几秒钟的静默令特蕾西娅有些着急。
不到几秒,令人安心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第八次冲锋突围成功了。”
“好,好啊好啊,太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特蕾西娅失神地跌回椅子,喃喃道。
“但是殿下,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
“您还记得战场的那几百名雇佣兵吗?”
“该不会……”
“嗯,倒没有您想的那么惨烈,还剩下十几名雇佣兵。”
“……好,替我谢谢博士。”
埃吉迪乌斯将报告折好放进口袋中。
“那……咱们什么时候接他们回来?”
“他们到达指定位置了吗?”
“已经在路上,很快,估计下午就能到。”
“是嘛,告诉博士,让她先前往指定位置修整队伍,然后……埃吉迪乌斯。”
“是,殿下您说。”
“你去联系运输部,让他们启用几架运输无人机把物资给他们送去。”
“好。”
埃吉迪乌斯没有任何迟疑,他立刻转身推门离开了房间。
“算了,死亡对于那些没有走出来的战士也算是一种……解脱。”
怎么可能是解脱?!
特蕾西娅明白,这种说法只是她自己对自己的一种安慰,一种……麻痹。
她试图让自己看到事物好的一面,可是……这并不容易。
尽管她早已经看过无数萨卡兹死去,但她依旧会去珍惜那些“卑贱”的生命。
……
“水壶,你在干什么,快来吃啊。”
一位萨卡兹雇佣兵正一只手拿着一个打开的肉罐头,另一只手拿着馒头,一口口地啃着。
“……”
名为为“水壶”的雇佣兵只是静静地翻着一本残破的,上面有血迹的笔记本。
“好了,别再摆弄那本破笔记了,赶紧吃吧,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知道了。”
“呃……”
那名雇佣兵终究是没忍住好奇,他看向笔记。
“你看得懂?”
“水壶”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那你看它做什么?”
“不,我只是觉得应该看看。”
“这笔记是你的吗?”
“不,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的。”
“那,你的朋友……”
“死了。”
“水壶”异常的平淡,似乎并不在意。
“唉,死了也挺好的,至少不用遭受白眼和压迫,至少不会因为矿石病而被人唾弃,至少……不会因为头上的双角而被人瞧不起。”
“是啊,死亡难道不是一种解脱吗?”
“水壶”打开了他身边的一个小包,拿出了一支笔。
“你会写字?”
“不。”
“额,那你拿笔干什么?”
“我要学习写字。”
“水壶”的五只手指抓着笔以一个像小孩子涂鸦的姿势在纸上仔细地“写”着。
“虽然我不会写字,但我必须要学,我会从‘画字’开始,慢慢学会写字,然后开一家培训班。
毕竟这是他的梦想,也是我想看到的事。”
说罢,“水壶”将笔记上歪歪扭扭的“字”展示给对方看。
“你看,我这字……写的还是挺好的。”
墨水从笔尖滴落,滴到笔记的空白处,晕染开来,就像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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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码呢,在码呢,作者都要累成出生了。
另外,没事评个论呗,我想找人聊天啊。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