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吉迪乌斯，等一会下课之后，你来一趟办公室。”
“好。”
众人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向了坐在课堂的后排的温迪戈。
“（小声）他怎么还没退学？”
“（小声）哎呀，据说是有公爵在背后撑腰。”
“（小声）是哪位公爵？”
“（小声）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但咱们学校从未招收过萨卡兹。”
这些闲言碎语自埃吉迪乌斯踏进校门的那一天起就一直陪伴在他左右。
他没有朋友，甚至在第一天上课的时候，他坐在第一排的身影引来了无数的不满。
老师们的眼中也充斥着排斥和厌恶，似乎眼前的温迪戈与他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幸亏当时有一位瓦伊凡教授替他解了围，他才能慢慢地融入这里。
……
“老师，我来了。”
“你来了，坐吧。”
埃吉迪乌斯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
“站着干嘛？坐啊。”
“……我就不坐了。”
“我让你……算了，你随意。”
瓦伊凡教授无语地捂着头，紧接着从抽屉拿着一摞纸。
“这些都是你的。”
“什么东西？”
“你看看就知道了。”
埃吉迪乌斯接过那一摞纸并一张一张地仔细查看。
“证书，还有……投诉信？”
“嗯，证书是因为你交上来的46篇论文和三篇自传获了奖，投诉信……”
“我又被投诉了？这次是因为什么？”
“……有人说你的论文涉嫌抄袭。”
“……结果呢？”
“经过大会审查和多方调查，根本没有抄袭的可能。”
“那这张……”
“哦，那是你的毕业证书。”
“可是，我——”
“你已经用不到一年的时间修完了录取通知书上的所有科目，甚至在各科目的领域均有建树。”
瓦伊凡教授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
“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那您也是我的老师。”
“哈哈，谢谢……”
瓦伊凡教授笑了笑。
“对了，之前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抱歉，老师，我还是不能同意，温迪戈一族的巫术还是太……”
“没事，你不同意也好，避免有人拿你们的巫术去伤天害理。”
“那我就先告辞了，老师，我应该……明天就会走。”
“等一下。”
瓦伊凡教授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埃吉迪乌斯。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留下来的事吗？”
“请容我拒绝，老师，你们大学是不会接受一个萨卡兹老师的，尤其是一头温迪戈。”
“校长那边我可以帮你，真的！只要你同意，我立刻就写一封信！”
“还是不用麻烦您了，我有属于自己的前路，我，终究不属于这里。”
“唉……给，这是你的稿费和奖学金。”
“这么重……老师，您该不会又往里塞自己的钱了吧。”
“你还是这么敏锐，拿着吧，你也教会了我不少东西，这笔钱就当学费了。”
“我并没有——”
“你教了，你教了我许多东西，比如不能用种族去刻意地评判一个人……说真的，你是我带过所有学生中最优秀的，你让我明白了哪怕是一位温迪戈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智慧的。”
“老师，我终究是特殊的，面对萨卡兹还是留一些心眼吧。”
埃吉迪乌斯拿着毕业证书和那一笔钱走了，剩下的所有奖状和投诉信他都没带走。
“这孩子……”
……
一路上，埃吉迪乌斯抬着头，看着那些熟悉但却又十分陌生的景物，迎着人们不一样的目光，他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公寓楼——这一栋楼都是他的。
没人想要和一个萨卡兹住在一起，尤其是一头温迪戈。
这栋楼看着大，实际上也很大。
楼里面房间很少，只有一间卫生间、两间卧室，还有一间书房和一个巨大的私人图书馆——这是老师送给他的开学礼物。
他经过一条灯火辉煌的长廊，来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打开门，看着里面自一开始就从未改变过的装潢愣了愣神。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其实埃吉迪乌斯对这所大学的印象还不错，学术氛围足够深厚，老师足够博学。
可即便如此，他在面对其他老师的邀请时，也并未选择更换导师。
因为自一开始这位有些驼背的瓦伊凡教授就已经走进了他的内心。
他能看出来，那些老师不过是想借着自己的智慧提升名气罢了。
回忆往事的同时，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一张毕业证书、一瓶墨水、一个被塞得满满的信封、一本自己已经出版的传记——《温迪戈》，还有一朵花的标本和一张合照。
他小心翼翼地将合照叠好，把它和花一起塞进了衣服的最深处。
……
“要走了？”
“嗯。”
“想好接下来要去哪了吗？”
“可能是去哥伦比亚吧，也可能是去一趟萨米。”
埃吉迪乌斯摇了摇头。
“去哪里无所谓，至少老师您一直在我的心中。”
“我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罢了，挂念我没有用，但你要记住：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就算拼上这把老骨头也会帮你到底。”
这一刻，埃吉迪乌斯眼中那有些驼背的瓦伊凡教授的身影突然变得高大伟岸起来。
“谢谢您，安东尼奥教授，请允许我最后叫您一声……‘老师’。”
“再见，希望等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能保持着这种求知的态度。”
“嗯，一定会的。”
“埃吉迪乌斯，愿你的旅途永远坦然。”
瓦伊凡老者目送着他最优秀的学生的离开，他紧闭双眼，强忍着不去看。
“去吧，孩子，你的未来必将是一片光明照耀的未来。”
老人背着手，驼着背，一步步慢慢地走了回去。
……
回到办公室之后，他慢慢地坐到椅子上，可尽管他如今小心，但腰部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依旧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
他拉开抽屉，看见了一张纸。
他默默地展开来看：
“老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没事，就是给您留了一些东西。
“你再翻翻抽屉，里面有我留给你的东西……应该看到了吧，那是我个人对巫术的所有研究成果，您拿去吧，我……没什么可以回报您的事物，如果您需要，就拿去吧。”
他放下手中的信，再次翻了翻抽屉，这一次，他翻到了一本笔记。
“唉，结果我欠你欠的更多了……”
老人笑了笑，抹去眼角的泪水。
……
‘殿下，我已经圆满完成了您交给我的任务，现在的我已经成了一名优秀的学生，但……没事，你的侍卫，埃吉迪乌斯会永远在这里传播您的理想，直到——这片大地联合到一起的那一天。’
他合上笔记，将骨笔收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篝火，眼中浮现出了巴别塔。
他看见了Ace、Scout、Logos、阿森、博士，还有……特蕾西娅。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口袋中巴别塔的袖标……尽管巴别塔已然倒塌。
“殿下，请允许我最后这么称呼您……我会将您的理想播撒到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埃吉迪乌斯喃喃自语道。
他比谁都更清楚特蕾西娅已经死去，但他心中的特蕾西娅没死。
他拉过口袋，取出了一朵花——夏雪草。
在埃吉迪乌斯经过不懈的请求之后，他的老师和生物科学领域的专家沟通了几次，最终他们还是对这朵花进行了目前最顶级、最有效的保护措施。
现在的这朵花基本不会枯萎与腐坏，但……谁知道呢。
他看着这朵花，眼神逐渐迷惘。
“哥哥，我……究竟该走向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