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凡回到方主任的办公室时,八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屏气凝神的等着她开口说话。她望着他们稚嫩的脸,笑了笑说:“没事了,不过以后遇到类似情况不要再这么鲁莽了。你们已经是初三和高二的学生了,如果因为牵扯到斗殴事件里被开除了,那可怎么好。下次再遇到‘新雨社’的人故意挑衅,就在群里发消息,会有人来处理的。”她见几人都低垂着头,一脸内疚的表情,又忍不住说:“好啦,你们也是为了保护同学,勇气可嘉,这次事件就当作一次教训吧,吃一堑长一智。走吧!”
白馨雨疑惑的抬起头来,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问道:“不等方主任了吗?”
林依凡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方主任去了李校长那里。她说你们可以走了。放心吧,李校长调查后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未来‘源鑫中学’也会越来越好的,我能感受到他是真心的关爱你们这些学生,不会对校园暴力视而不见的。”
李鸿煊长叹了一口气,惹得依凡笑出声来,“你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
他撇着嘴,耸着肩,满不在乎的说着:“反正我都习惯了学校老师对校园暴力的态度了。一般为弱势同学出头的永远都是学生,老师看到了顶多就会呵斥一声‘不许打架’。他们根本不分对错、不辨是非。今天如果师姐不来学校和他们交涉,方主任下一步就要通知我们家长接我们回家了。”
林依凡知道,在他满不在乎的表情背后是一颗受了伤的心。曾经她也有过这种感觉,老师不是看不到那些暴力事件,不是不知道谁在作威作福,但是除了一些批评的言语、简单的警告,他们似乎没有意愿做更多的事情,或者没有勇气做更多的事情。成年人早就知晓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真谛,只有孩子和某些执着的成年人才会无视这样的窍门,走艰难的道路。
她朝鸿煊肩上拍了拍,“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许多老师也是人生中第一次遇到校园暴力这样的事情,如果他们处理得不尽如人意,或者有所偏差,我们也要多一点耐心。不要因为这次的事情就丧失了对他们的信任。我相信今天是个新的起点,李校长和方主任会认真研究此事,并让更多的老师加入到抵制校园暴力的行动中来。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对‘新龙社’的感染力有信心、对校长和老师的职业素养有信心。”
白馨雨一把抱住她说:“我们只对姐姐有信心,你一来,事情就朝好的方向发展了。”
林依凡笑着搂住她,望向阿晖道:“你是大哥,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下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记得你们身后有‘新龙社’。你们还是学生,不要牵扯到这样的暴力冲突中,让我们担心、更让家人担心,知道吗?”
阿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嗯,下次不会了。”
林依凡带着八人走下楼梯,心里感受到一件事情尘埃落定,另一件事情便跃上心头,快走到大门处时,她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白馨雨很是疑惑的,顺着林依凡的目光望向大门外面,见陈梓萱等人正站在校门处和几个年轻人争吵得厉害,“啊,又是他们几个……”
林依凡见她似乎知道什么,忙问道:“那三个男生是你们学校的?他们在吵什么,知道吗?”
王少宇立马接话道:“不是我们学校的,好像是附近延庆中学的。我们上次放学的时候遇到过他们,当时他们正在路边大声的聊天,还提到了陈师姐的名字。”
肖志兴连连点头道:“我听见他们当时在说什么,说那个陈师姐得罪了什么人,然后跪地求饶,承认自己是什么女人……我记不清楚,也没听真切。反正蛮奇怪的,上次这三个人在门口说的时候,陈师姐就恰巧来这边办事。这次难道又赶上了?”
林依凡眯着眼睛,紧皱眉头,思考良久,却还是理不出头绪,但心中隐隐感受到事情并不简单。这三人并非这里的学生,却在‘源鑫中学’的校门口提起陈梓萱,又偏偏每次都被她撞见。这怎么听都像是别人布的局,想到此处,她又看向王少宇道:“这三人是每日都会出现在这边吗?”
王少宇摇摇头说:“不是啊,平日里都没见过这三人,倒是陈师姐出现的这两次才看到的。”
林依凡百思不得其解,又问道:“那陈梓萱也没对这三人动过手吗?以她的个性,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这样当面羞辱自己?”
王少宇摇了摇头,“确实挺奇怪的,陈师姐每次都很激动,会同这三人吵一阵子,却从来没动过手,也没让‘新雨社’的人出手。确实不大符合她的个性。”
林依凡见外面陈梓萱同那三人争吵激烈,便朝着身后的八人挥了挥手说:“咱们从后门一个个走出去,目标不要过大,别惊动‘新雨社’的人。”
八人面面相觑有些疑惑,但见林依凡朝他们眨了眨眼,便都顺从的照做了。
出了后门,阿晖终于憋不住,问道:“师姐,咱们以后是不是都要被‘新雨社’压着了?”
依凡并不意外有人会提出这个问题,毕竟他们刚才从后门溜出来的种种表现确实说明了‘新龙社’的处境。“你们想以后都被‘新雨社’压着吗?”她反问道。
八人齐刷刷的回答:“不想!”
“我也不想。所以,我们要暂时避开‘新雨社’的注意,韬光养晦,勤练武功,等到‘新龙社’有一人可以击败乔鑫楠的那天,我们就有机会重新计划关闭‘新雨社’了。”她见几个孩子似懂非懂的模样,默然笑着,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冲动和无畏,她也知道他们此时的不甘和不解,换作是曾经的她,或许会选择从大门走出去,无论门外站着的是谁,她都有勇气同他们一较高下,可带着孩子们,有了乔鑫楠这个阻碍,她便不得不做此选择。当李鸿煊再次要开口时,她打断了他,“好啦,这个事情有些复杂,我们以后再说,你们身上都有伤,不如回‘新龙社’休整一下吧。”
‘新龙社’还是那个‘新龙社’,却又不是印象里‘新龙社’了。若不是白馨雨带了钥匙,他们九人就要吃闭门羹了。以往推开门迎上的笑脸,此时却空无一人。真真是元气大伤。
林依凡随着孩子们走了进去,眼前一片昏暗,就如同‘新龙社’这段时间的处境一般。她歪着头,望着场馆内的一切,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就有些想哭。她又想起了集会那天发生的一切,从陈子昂发给她的那条信息开始,所有的不幸便注定了结局。
“姐姐,你这段时间都没来这边了。”白馨雨见她有些晃神,忙将她拉回现实。连她小小年纪都察觉到了依凡的痛心。
林依凡‘嗯’了一声,再次将会场环视一周,失落道:“这段时间都没有人啦……”
李鸿煊这个粗线条也察觉到依凡情绪不对,思前想后也找不到别的话题,只得指着大门问道:“师姐,门要关吗?”
依凡望着整个会馆中光线最强的那扇门,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希望这里漆黑一片,她想看到光照进来的样子,于是说道:“开着吧,亮堂点。”说着,她又看向白馨雨,“咱们找找上次陈师兄留下来的药吧,应该还有不少。”
白馨雨闻言,忙激动地举起手来,“我知道,我知道,放在更衣室里了。”她说着便立马跑了过去。
林依凡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心想年轻真好,跑跑跳跳的年纪,不会有那么重的心事,正想着,就见她提着袋子从更衣室冲了回来。
林依凡拿出几个坐垫,招呼几人坐下,一会儿处理一个病患,很快就将他们七人的伤口都包扎好了,“你们也该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了。‘新龙社’在这边也不会消失,等你们毕业了想来随时可以来,现在还是跟我一起退出了,专心学习吧。”
阿晖等人都有些惊讶于她会这么说,以前她也会嘱咐他们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学习中,但从不会劝他们退社。
她见他们默不作声,眼中充满了疑惑的神情,便解释道:“初三和高二都是学业最繁重的时候,你们还常常跑来社里,家长难免忧心。而且,‘新雨社’的人也会盯着你们不放,我实在担心。其实,‘新龙社’的精神已经在你们心里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即使人不在,心在就够了。”
这几人中数馨雨同依凡相处的时间久,也最了解依凡的心,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正是师姐担心的,她很怕他们会被‘新雨社’的人时常刁难,也害怕他们再受到什么伤害,于是,在其他人还未表态的时候,她率先说道:“我们都听姐姐的。反正我们就算退社了,还是可以回来这边见你和大家。这样就足够了!”
林依凡听了这句终于放下心来,眼中的不舍却越发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