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这么想?」弘历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本来就是啊,这紫禁城里又不是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我说着撇撇嘴。
「若让你选,你想住哪里?」弘历突然问道。
「我要回家住去。」我不假思索的答道,弘历脸上划过一丝难过。
「你还是想回家去。」弘历压低声音。
「家里自在啊,何况哥哥们又都惯着我。宫里虽比家里好,但终究不比家里自在,享了常人不能享的,自然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你比我更明白。」我自知失言,幸而弘历从不生我的气。
「我想长春宫最适合你,已经命内务府去准备。」弘历用力搂了搂我的肩膀,转而说起他为我定的住所:「启祥宫和额娘现在居住的永寿宫虽紧靠养心殿,但陈设规制终究不如长春宫。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在圆明园住的是大行皇帝钦定的长春仙馆,长春宫正好与之对应,再适合不过。」
「你还是先想想额娘移驾慈宁宫的事吧。额娘是母后皇太后,先皇后的谥号该如何加也是个问题。」我提醒道。
「这些都是小事。」弘历却不太担心我所提之事,侧身将我搂的更紧:「还是说说你的住处吧,你既住长春宫,其余人住的地方便由你定夺,这几天你好好想想,东西六宫都安排上。」
「让我决定她们的住处?」我听后一惊:「你知道我向来不太愿意费神想这些事,但若扔给你,只怕会让人觉得我不帮你分担。」
「你想这么多就已经够烦恼了,哪还能帮我分担呢?」弘历忽而笑起来:「你既然嫌幔帐有味道,那就让内务府将这里的幔帐换掉,或是用你素日喜欢的熏香熏上一天,事情交代下去自然会有人来做。」
「即便我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你还是愿意迁就我。」我低声说道。
「你恋家,自然想回去,我听着是不怎么高兴,但你总归还是愿意待在我身边的,如果你排斥我,我们俩也不会走到今天。」
第二天一早,天未亮就起来。弘历和我先到永寿宫,恰巧遇到同样走到永寿宫门口的萧薇等人,还带着四个孩子,便一同进去。又携皇贵妃一同到乾清宫。
雍正驾崩头三天是要去哭丧的,我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心里不免打鼓。
弘历是皇子中最年长的,又是新帝,站在最前;先帝遗留妃嫔自然不能缺席,且一个个都红着眼睛,想是已经哭过;我是弘历嫡福晋,身后站在萧薇等几位侧福晋,是儿媳,还带着雍正的皇孙;再来是宗室王爷,朝中大臣,将乾清宫里里外外挤的水泄不通。
到了哭丧的时辰,主持丧仪的太监喊跪,又喊叩,再喊起,连续三次,最后喊哀,所有人集体大哭。
其实我对雍正没什么实际意义上的感情。
最早见他是在家里,他突然登门造访,见我写的字,夸了几句。后来我嫁给弘历住进宫中,因守着礼仪,他先是皇帝,再是弘历的父亲,见面次数还不及皇贵妃呢,即便见到也不敢造次,唯恐降罪。还有两次被迫与谦嫔正面刚,或是他传我去问话,或是被他撞见,但多亏他明智,我虽然卷入纷争,却安全脱离。所以于我而言,他是个遥不可及的皇帝,若要我为这样一个人哭,还是挺难的,但是不哭就是大不敬,不哭出声不哭出眼泪,弘历和皇贵妃都救不了我,那就只有哭,哪怕是假哭,幸而我站的比较前面,假惺惺抽搐几下,留几滴眼泪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倒是弘历和皇贵妃是真伤心的不行:弘历是儿子,父子情深,肯定伤心。皇贵妃乃至其他妃嫔,虽是妾,但丈夫死了,难过也情有可原。可其他人……我微微偏头看向大臣那边的队伍,怎么也哭的伤伤心心的。
如此过了三天,总算把哭丧的仪式走完。
雍正驾崩后的第四天一早,弘历要早起去上朝,我也跟着起了。月兰服侍我更衣时,就听见弘历在外间吩咐桂顺叫人来换幔帐。
「皇上早起去上早朝,格格怎么不多睡会儿?」月兰低声问。
「弘历下早朝才用早膳,能多睡多久?」我说道:「估计这几天前朝商议的都是登基事宜,这些都有先例,费不了多少时间。」
「等我下早朝回来我们一起用早膳,然后你再去永寿宫,我中午再过去,下午你借永寿宫偏殿靠靠吧。」我和月兰正说着,弘历进屋来向我说道。
「皇上是否把臣妾晚上的行程也安排好呢?」我笑问。
弘历听完笑着在我额前轻轻一吻,又见我眼下陡然出现的乌黑,面露心疼,拇指轻抚过我的黑眼圈:「这三天辛苦你了。这几年都需要你耐烦在宫里住着,等过两年国孝家孝满了,想去哪里都由着你。」
「我哪敢奢望什么?只求皇上以后别喜新厌旧就好。」我笑道。
皇贵妃如今凭着新帝生母的身份升成太后,地位愈加尊贵。
刚侍候太后用过上午的点心,裕太妃就踏进永寿宫。
「弘历最惦记你,想必已经想好你住的地方了。」太后说完转头看向裕太妃:「越大越不把咱们这些老太婆放在心上了。」
「昨日晚间皇上还和儿臣说起额娘们移驾慈宁宫的事,已经命内务府去安排收拾了,也说起大行皇帝谥号以及给先皇后加谥号的事,想必这会儿正在养心殿定夺此事。」我不提弘历让我住长春宫,转而说起太后太妃们移驾以及给雍正和先皇后加谥号的事。
「移驾事小,大行皇帝和先皇后的谥号更重要。」裕太妃听完微微点点头。
「也就只有你还把咱们这些老人家放在心上。」太后笑道。
虽说雍正才驾崩,但头三天已过,又是自己儿子登基,太后心里不免高兴,何况弘历是孝子,以后的荣华富贵是享用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