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时,家中年纪最大的哥哥及二哥已成婚多年,但从自己记事起,记忆中出现在自己视野里最多的人,除了额娘,乳母,就是姐姐。
姐姐每日都会到他房间里看他,或捏他的脸或摸他的头,更夸张的时候,会将他抱起在屋里转圈,每每被额娘发现这种情况,姐姐都会被骂,但姐姐却乐此不疲。
他年纪渐长,姐姐来他房间里的次数渐渐变少,反而是他去找姐姐的次数变多,且都见姐姐坐在书桌前看书。当姐姐见他前来,会询问他最近是否有读书,读的什么书,他能回答上便算了,回答不上来或是说没读书,姐姐便会督促他多读书多看书,可他真的不喜欢读书,反而喜欢开弓射箭这样的事,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姐姐时,姐姐却同他说,若以后入朝为官,还是要文武兼备,他才慢慢开始试着读书、习武兼顾。但他刚觉得自己和姐姐变得亲密起来,姐姐就出嫁了。随着年纪渐大,他在得知姐姐嫁给的是皇子,并明白嫁给皇子意味着什么时,他觉得姐姐嫁给皇子未必是好事。
姐姐出嫁后,他能见到姐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见到姐姐,他可以察觉到姐姐微弱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服装和饰品的变化,他还感觉到姐姐的谈吐与还在家里时相差甚远,最后一点,仿佛是隐藏在姐姐内心深处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变化。
随着时间推移,他到了可以选择继续读书或是进宫成为侍卫的时候,彼时姐姐所嫁皇子成为皇位继任者,作为皇子嫡福晋的姐姐,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此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入宫为侍卫,想着若成为宫中值守的侍卫,便有机会见到姐姐,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被安排在坤宁宫值守的他突然被调往养心殿。
自先帝起,皇帝将寝宫从乾清宫迁至养心殿,养心殿从此便成为紫禁城、京城,乃至国家的中心,先帝在养心殿生活、处理政务等,所以养心殿也成为宫中守卫的重中之重。新帝登基后,自然也入住养心殿,此时将他调过去,他不得不怀疑,是皇帝因为他是皇后亲弟的缘故,所以他对自己与皇后的关系闭口不谈,一来是怕给姐姐及自己惹麻烦,二来自然是不想被人以为他是凭关系才被调至养心殿,即便这是事实,可他还是想证明自己有真本事。
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为人处事都极为低调。直到他做御前侍卫两年后,进入十月,天气渐凉,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去姐姐居住的长春宫看望,就在他为此烦恼时,皇帝突然要交班后准备出宫回家的他去趟长春宫,并告诉他长春宫宫女出了些问题,已派一名侍卫去送那名宫女出宫,要他去看看情况,还提到皇后今日脾气不会太好,要他小心行事。
他对皇帝的交代并未多想,一心想着可以去长春宫见姐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往长春宫去,可当他转过宫门内的影壁,见到正殿外的场景时,他立刻明白了皇帝交代他的真实意思。
此时有一名侍卫站在阶梯下面,御前服侍多年的内饰站在侍卫左前方,面露难色,另有一名宫女捧着展开的包袱跪在皇后左前方,他一眼就看出那名宫女是姐姐的贴身侍女之一,从前在家里时就在姐姐身边服侍的,他觉得长春宫内的宫人谁出问题都不该是随姐姐从家里带出来的侍女有问题,但既然皇上亲自安排御前内侍及一名侍卫从这侍女出宫,他想皇上必定有皇上的安排。所以他从容地在那侍卫旁边站定后,向那侍卫问起情况,侍卫回答说是按惯例查验随身包裹,查到皇后有所赏赐,但觉得皇后赏赐过多,他扭头去看跪在地上的侍女手中的包裹,正中央有个方盒子,内有金锭银锭各两枚,他领悟到侍卫话里赏赐过多的意思。
宫中服侍的人最会讨得主子欢心,到了出宫这日,能讨主子欢心的宫人多少都会得到主子赏赐的些绸缎金银,绸缎不必说,一匹两匹,甚至三四匹绸缎都有过;但金银方面,主子一般赏赐银锭较多,能赏一枚金锭都实属难得,可姐姐却赏了这侍女金锭银锭各两枚,确实多过寻常,他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姐姐,便开口道:「长姐再心疼贴身侍女,也不该如此赏赐。」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完,姐姐上前就给他脸上来了一巴掌。这巴掌不仅让他震惊,就连其他人都没料想到皇后会有这样的动作,御前侍奉的内侍和其他宫人纷纷跪下去并大喊“息怒”。其实他是觉得赏赐的方法不对,即便姐姐心疼贴身侍女,也不该如此光明正大的赏赐这般多金银,若被后宫中其他妃嫔知道,岂不是都效仿起来。
此时他立刻想起在养心殿时皇帝告诉他的话,说皇后今日脾气不好,要他小心行事,他就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说的不妥当,但既然都挨了这巴掌,不如乘机让姐姐将金锭银锭赏给自己,出宫后再交给姐姐的贴身侍女,即能化解眼下的尴尬,也可以让姐姐的赏赐最终能到此侍女手中,他便开口向皇后道:「既然挨了姐姐的巴掌,那这金锭银锭便赏给老九吧。」
皇后想必也明白过来,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的,将装金锭银锭的盒子扔到他身上的同时,气呼呼地开口道:「该查验的都已查验过,现在该滚了。」
他立刻回答道:「是,老九这就送人出宫。」
说完,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女,那侍女会意,赶紧收拾好东西随他出宫。
一行人走到神武门外时,御前服侍的内侍仿佛才松口气,并看向他:「九公子,今日娘娘着实生气了,您是娘娘胞弟,您可别与娘娘较真。」
「长姐早想打我这一巴掌了,再说皇后娘娘盛怒,我这臣子岂敢与娘娘生气呢。」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