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静静落下。
凌晨三点的泾安码头,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气息。
夏煦站在岸边,不禁紧了紧外套的衣领。
一抬眼,远处几个人影慢慢浮现,晃晃悠悠地从昏黄的路灯下跨过,轮廓逐渐清晰。
曹聪聪打头,领着于恭诚和另一个消瘦的男人,三人一起朝夏煦走来。
于恭诚一番简单的介绍,向夏煦表明了身旁这位戴着眼镜的男人,正是历史教授万杭。
夏煦礼貌地点头问好,旋即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怎么还不来?”
夏煦盯着屏幕,有些焦急。
“夏煦,还有谁要一起吗?”于恭诚一手举伞一手插兜,淡淡问道。
“鱼鱼鱼……”曹聪聪急着插话,却又因为口吃半天没说出全名。
“余烬。”夏煦坦然答道。
她暗觉于恭诚并不知道余烬搬走的事,且又是当了几十年警察的人,自然是完全信任。
“行,那你快问他什么时候到。”于恭诚把伞往后稍稍移开,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这雨下不了多久,叫他快点。”
如今天气渐冷,南城已经很久没有下雨,大家盼了快半个月,今夜的密雨实属难得。
雨刚刚落下的时候,夏煦并不知道,她躲在v科技的地下室,正伏案工作。
是机器人阿皓兴冲冲地跑进来,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她一时高兴,出门的时候连伞也没来得及打。
夏煦轻轻拂去手机屏幕上的水珠,又给余烬发了一条消息。
曹聪聪见她脸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急忙解开自己的雨衣,扔给夏煦:“别别别感冒!”
“那你呢?”夏煦问道。
“我我我不穿,我喜……喜喜欢玩水!”曹聪聪憨笑着答。
她感激地笑笑,把雨衣披在了身上,心里暗想: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成功登陆。
看着余烬久久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她叹了口气。
明明他和自己一样,也盼了这场雨很久。
天气预报说今天凌晨降雨的概率是40%,余烬却在晚上十点突然出了门。
他披上一件黑色夹克,匆匆离开,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关键时刻怎么掉链子,让这么多人等他一个。”夏煦一边抱怨,一边按下通话键,拨出语音。
过了很久,余烬才终于接起。
“喂,你跑哪儿去了?”夏煦焦急地问。
话筒那头传来动感震耳的音乐,伴着嘈杂的欢呼和交谈,听起来他此刻应该是身处夜店或者酒吧。
怎么会这时候跑出去玩?夏煦暗暗在心里嘟囔。
过了两秒,音乐声渐渐变弱,余烬终于冷静地开口:“有点事,在外面。”
“下雨了。”夏煦说道,平淡的语气里藏着不忿。
“下雨了?”余烬重复着她的话,语带欣喜,“外面下雨了?”
“你快过来吧,大家……”夏煦说着,回头望了望身旁的几个人,“都等着呢。你再不来,雨就要停了!”
“太好了,终于。”余烬高兴地念着,接着却话锋一转,“我有点事,你们不用等了。”
夏煦瞬间睁大了双眼:“你不是急着帮余阿姨吗?”
余烬淡淡答道:“南城又不是永远都不会再下雨了。”
听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和之前急着赶回南城时的急切简直判若两人。
夏煦不敢置信,隐约觉出另有隐情,便追问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于队就在我旁边,要不要我们过来帮忙?”
余烬轻声答:“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
夏煦有些失落:“好吧。”
“对不起。”余烬突然道歉,声音干涩,语气里满是愧疚。
“嗨,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没有影响我们。等下次下雨你再来呗。”夏煦故作爽朗,极力掩饰着心里淡淡的酸意。
“嗯。”余烬应和着,语气越发轻柔,“一路平安。”
夏煦:“好。”
余烬:“那我先挂了。”
夏煦:“等等!”
余烬:“嗯?”
夏煦:“这次……你不会又玩消失吧?”
夏煦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突然想起了他来迪斯集团报到的第一天,自己被放了鸽子的那次。
“当然不会。”余烬秒答,斩钉截铁。
夏煦如释重负,这才轻松地挂了语音。
她走到曹聪聪面前,微微一笑:“ 人齐了,出发吧。”
曹聪聪转头看向于恭诚:“于于于队,您您您不是说还有……”
“人齐了,走吧。”于恭诚揽着曹聪聪的肩膀,大步流星朝码头岸边走去。
本来这次白法医确实是要和于恭诚同路的,可偏偏前几日她突然请了假,说是儿子在外地住院了,要去陪同。
而万杭本来是不想来的,因为经历了上次那一遭,他仍心有余悸。
他先是在山洞里挨了一刀,虽然最后得到了乌鸦烙印,但是回去不久之后,他便把烙印收了起来。
那东西戴在身上,的确可以让人力大无比,而且连视听嗅触也都更加灵敏,真就像练了神功。
但是戴的时间一长,他就觉得头晕目眩,又饿又渴。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刚好在超市,于是便想着赶紧买点什么东西果腹。
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冲动,径直走向生鲜区,一口气买下了冰柜里所有的鸭血和猪血。
拎着大包小包,他火速赶了回家。
刚一进门,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迫不及待打开了盒子,直接生吃。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他心里那种饥渴的感觉才终于缓解。
他以为自己是饿昏了头,才会饥不择食,于是嫌弃地把剩下的血制品全都扔了。
可没过几小时,那种感觉再度袭来。
他只觉得体内涌起一股诡异的冲动,又跑出家门,把垃圾桶里的血块捡了回来。
从此之后,他每天都要吃几盒动物血块。
咸腥入口,他欲罢不能。
直到有一天,他走在路上,看着来往的行人,越发冲动。
他脑子一热,手往大衣内包一伸,摸到折叠水果刀的刀柄。
箭在弦上,眼看他就要拔刀,肩上却突然一响,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
他回头一看,是白法医。
“老万,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白法医担忧地问。
万杭冷冷看着白法医,好像不认识一样。
他发出低沉的喘息,摸出水果刀,飞快朝她刺去。
“你疯了?”白法医侧身一闪,惊诧无比。
万杭却仿佛失聪一般,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不管不顾,挥舞着手中,扑了过来。
好歹白法医是当警察的人,也学过擒拿,她双手握拳,摆出战姿,三下五除二便轻松踢掉了他手中的刀。
但万杭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机械地弯腰,还想捡起地上的刀。
白法医一个跨步向前,瞬间逼近,急着想要制服对方。
万杭红着双眼,抬头一盯,也不捡刀了,反手将白法医的手腕一翻,紧紧钳制。
“放手!”白法医怒斥道。
万行把白法医往自己面前一拉,抓住她的双手,加重了手里的力量。
腕骨传来锥心的剧痛,白法医紧咬后牙,眉头也皱成一团。
挣扎的时候,白法医感觉眼前有一团血红在晃动,定睛一看:正是万杭胸口的玉佛,此刻乌鸦形状的图案正闪着诡异的红光。
情急之下,她想也没想,一口咬住玉佛,狠狠甩头一扯。
红绳断落的瞬间,万杭一下就松开了手。
他惊慌失色:“老白,我、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