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轨登上定襄城本就不算太高的城楼,望着城下乌泱泱一片的鲜卑骑兵,心里凉了一大截。
那些鲜卑人仿佛一群饿狼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把自己吃掉。
他是一个行事冲动的人,但同样的他也不怎么长记性。
上次他就一时上头,没等洛阳的诏书到就领兵出塞。
直到迎头跟轲比能、步度根的联军撞个正着时才心生悔意。
就跟现在这般状况一样。
而如今更糟糕的事情是,他此行本就没携带太多粮草,而这定襄县内也刚刚被鲜卑人劫掠一空。
军队能不能扛过三天,还是个未知数。
“哎~悔不该不听那李季和之言啊!”
然而现在他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手下的将官们都在等着他的决策。
好在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赶忙向身边人确认:“城门都关好了吧?”
他这一问,手下的都尉反而没了信心,心说应该都关好了,但也不敢完全确认。“卑职这就再去确认一下。”
毕轨原本是想在洛阳中军来之前先拿一下波小胜,好挽回一点面子。
现在倒好,他只能寄希望于秦朗的大军能早些到来了。
城外,鲜卑人分别由两名部帅统领,一位是轲比能的部帅阿楼彻,一名是步度根的麾下的泄归泥。
他们二人分别领了四千余骑前来围城。
一开始他们是依照着两位部落大人的命令,在定襄城演了一出“请君入瓮”。
他们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心想随便抢点东西等魏军来了就撤的。
没成想,这种魏军当真这么傻,军队想都没想就进了城。
那接下来就可以进行第二步,“围点打援”。
尽管鲜卑人文化程度不算高,压根不知道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但那并不妨碍他们对战术的理解。
总之就是把城围起来,谁来救打谁呗。
不得不说轲比能和步度根两位鲜卑大人近些年在中原人那学习了不少东西。
此役,他们的目的便是彻底把魏国在并州的兵力打空。
坐骑上的泄归泥闲来无事跟身旁的阿楼彻攀谈道:“我家步度根大人说了,魏国的幽州军现在很忙,所以只要把这支仅剩的并州军吃掉,并州就是我们鲜卑人的地盘了。以后不管是钱粮、马匹、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阿楼彻附和道:“的确,这支并州军现在插翅难飞了。况且,那城头的旗帜我也似乎见过,虽然不认识那字,但并不是我家大人叮嘱过的那几个字。”
“哦?”泄归泥来了兴趣,语气嘲讽地说道:“你家大人还特意叮嘱?有什么说法吗?”
阿楼彻听出了对方语气不善,回怼道:“怎么,你们是不是依附魏人太久了,真把魏人当亲人了?”
“你!”泄归泥怒道,“你当真以为我家大人是吃素的吗?”
见阿楼彻不说话,泄归泥想了想,态度又缓和了下来,问道:“算了,你说说看,你家大人说的是哪几个字?”
阿楼彻白了他一眼,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说道:“不是我长他人威风,想必你们也领教过魏军的厉害,我家大人说如果在战场上遇到‘田’、‘牵’这两个字的将旗,可以直接撤退,大人不会降罪。”
泄归泥深以为意,他自然是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的是哪两个人。
但他很快又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雁门太守牵招已经死了,至于那田豫,已经调离了幽州,否则有他在,我家大人能屈尊跟你这小部落合作吗?”
阿楼彻也不给他面子,直接揭穿道:“想必是你家大人没了靠山,才不得不接受我家大人的邀请吧。”
“算了算了,我们都是鲜卑人,本就当勠力同心。”
泄归泥本想回嘴,但对方的一席话倒是戳中他的内心,他便没有多言了。
忽然,阿楼彻又说道:“对了,轲比能大人还说了一个要注意的。那人的将旗是两个字的。”
“你家大人害怕的人还真多。”泄归泥不屑道。
阿楼彻道:“应该是我多虑了,那魏将应当是在关中。”
就在这时,鲜卑斥候飞马赶来:“二位部帅,城南发现魏军踪迹!”
“城南!?”两个鲜卑部帅同时震惊起来。
按理说他们此举的目的是为了截击并州北三郡的郡兵的,魏军怎能从南边来呢。
泄归泥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先去城南看看再说。
但是等泄归泥到了城南之后,却从部下那得知一个离谱的消息。
“怎么回事!?”泄归泥大声问道,“魏军人呢?”
部下连忙解释:“那股魏军全是骑兵,我们本想与之交战,但对方似乎丝毫没有战意,只是在我们包围网中撕开一个口子,径直向定襄城内冲去,现在已经进城了。”
“进城了?”泄归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魏国援军难道知道他们鲜卑人在打什么算盘?
虽然进城能避免在野外被围歼,但这也无济于事啊,城里压根没有什么粮食了,只要再围个几日,城内的魏军就会崩溃。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泄归泥准备折回城北跟阿楼彻汇合时。
定襄城南的阙楼上忽然旌旗四起,鸣鼓大噪!
紧接着,伴随着魏军震天的呐喊声,南门应声开启。
听到这动静,泄归泥顿时醒悟,魏军这是准备合兵一处,顺势突围!
“快去通知阿楼彻,让他速速率军赶来,告诉他魏军要在南门决战!”
“是!”鲜卑士兵提马便走。
泄归泥顺势下达了命令,让军队严阵以待,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不多时,一小股魏军步卒提着盾牌顶在前列冲出了城门,但同时也暴露在了鲜卑人的弓箭范围内。
鲜卑人一阵齐射,马上就把魏军压制住了。
泄归泥却丝毫不敢大意,虽然眼前的魏军不堪一击,但城楼上鼓声大噪,他知道魏军马上就要做好最后的冲锋了。
就在这时,阿楼彻也带着主力赶到了城南,决意在南门一举击溃魏军主力。
然而两人等了许久,始终只能看到魏军稀稀拉拉的小股部队在突围,全然不像是准备决战的样子。
就在俩人都觉得哪里不对劲时,斥候慌忙来报:
“二位部帅,大事不好了!”
“魏军城北忽然杀出几千骑,我城北留守的军队已经溃散了啊!”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