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相里勤放下酒盏,“恕我孤陋寡闻,这农家是何?”
农家虽然是九流之一。
但这是后世之人的评价。
现如今只是一个兴盛的流派。
相里勤没有听说,实属正常。
沈行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笑道:“相里先生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农家学说是我所创,尊神农氏为圣贤先师。此学宗旨是让天下再无饥饿,让百姓再也无需易子而食。”
虽然还不知道农家学说究竟是什么,但仅凭农家的理念,便让人感到折服。
相里勤站起身,朝着沈行郑重行了一礼,“先生大义。”
沈行连忙起身回礼,“愧受。”
两人客套一番,再度坐好。
相里勤开口说道:“如果先生不弃,可否跟我讲一讲这农家学说?”
顿了顿,旋即又道:“王妃注重人才,我可向王妃引荐先生。”
“多谢相里先生好意。”沈行摇了摇头,“我并无出仕的打算。此番找相里先生,是因我看到了相里先生的小报。想求相里先生帮我着书,传于天下。”
着书一事。
相里勤可说了不算。
虽然印刷术在她的手里,但印刷什么,得看王妃的意思。
只要王妃不点头,她岂敢刊印?
所以,哪怕有许多人找她帮忙着书,哪怕找她的人中也包含着她的好友,她也没有答应。
相里勤不知该如何与沈行去说,含含糊糊道:“这···。”
见相里勤含含糊糊,邓陵子急道:“师姐,你给个准话,行还是不行。沈先生可是我的至交好友。她与我不似姐妹,胜似姐妹。”
“我···。”相里勤犹豫了一会,开口对沈行道:“沈先生,师妹与我有同门之情,又情同手足。按理说,你有所求,我应该帮你。可···。”
“可什么可?”邓陵子开口道:“莫非要我跪下来求你?”
她朝着相里勤跪下,“师姐!师妹求你了!”
“你这是作甚?”相里勤拉着邓陵子,“快快起来!”
“师姐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起。”
沈行此时也对相里勤跪了下去,“求相里先生成全。”
相里勤看了看邓陵子,又看了看沈行,叹了一口气,“我并非不愿意帮你们。而是此事我做不了主。”
邓陵子抬起头,“你乃圣人,小报又是你制作而出,你又如何做不了主?”
相里勤没好气的对邓陵子说道:“别人不晓得我,你还不晓得我吗?师姐妹三人,唯有你最为聪颖,不仅习得老师的机关之术,还习得老师的剑术。你能做出印刷机吗?你能想到墨纸是如何制作而出的吗?”
邓陵子一愣,“印刷机?”
察觉自己说漏了话,相里勤不再多言,而是坐回座位,“此事你们求我也没用。我做不得主。”
沈行抬起头,“那何人能做主?”
“只有当今王妃,方能做主。”
一听相里勤做不了主,邓陵子从地上站起身,“早说啊,害我跪了这么久。”
她想到了什么,对相里勤说道:“对了,师姐能否让我瞧一瞧那印刷机?”
相里勤揣着糊涂,“什么印刷机?我听不懂师妹在说什么。”
印刷机,王妃可是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让别人知晓。
更别说让别人看了。
尤其是精通机关术的邓陵子。
毫不夸张的说,邓陵子就是一个拷贝机。
只要看了一眼,就能知道是怎么做的。
并且还能复制出来。
“师姐,莫要装了,我听到你说印刷机了。”
“什么印刷机,你听错了。”
为了避免邓陵子继续追问,相里勤转移话题道:“沈先生还是跟我讲一讲这农家之学。到时我向王妃引荐先生。”
“也罢,那我就跟相里先生讲解一番。”
沈行开始向相里勤讲解起了农家。
一旁的邓陵子见相里勤岔开话题,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而是眼睛转了转,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
离开宴厅。
她并没有去厕所。
而是找了个僻静之地,遮住面容。
只露出一双眼睛。
“师姐,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看。”
这次去寻找印刷机,不仅是为了沈行,还为了好奇心。
至于什么规矩。
她邓陵子如果局限于某种规矩,就不会带着弟子,成为楚国臭名昭着的反贼。
也不会用暴力手段,行侠仗义。
在相里府邸绕了一圈。
终于找到了一处森严之地。
此地,满满当当站满了值守的士卒。
还有巡逻士卒一刻不停的巡逻。
邓陵子瞅准一个时机。
避开巡逻士卒与值守。
翻墙入院。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院内养了数只恶犬。
当她刚翻进院墙的时候,恶犬狂吠。
并且朝她奔来。
邓陵子心道不好。
连忙翻墙,准备出去。
可为时已晚。
几十支箭矢从黑暗处钻出,射向邓陵子。
邓陵子痛呼一声。
从墙上掉了下去。
此时,相里府邸一阵喧腾。
沈行停下讲述,奇怪道:“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莫非进了贼人?”
相里勤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先生安坐,不过是一些蟊贼罢了。”
自从小报显露于人前,总有人想要知晓小报发行的秘密。
尤其是某个姓吕的。
暗探,明探。
络绎不绝。
对于晚上突然火光冲天,相里勤早已习以为常。
可这时,她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少了师妹邓陵子。
一想到邓陵子的性格。
相里勤与沈行二人相视一眼,“遭了!”
地牢内。
一名幽卫一鞭子抽在满身血迹的邓陵子身上,“说,是谁派你来的?!”
邓陵子抬起头,“我乃相里勤的师妹。”
又一鞭子,打得皮开肉绽。
邓陵子痛到捏紧了拳头。
就在此时,相里勤与沈行二人,匆匆而来。
相里勤远远的便呼喊道:“军士,勿动手!”
在场幽卫朝着相里勤一拜,“见过相里圣人。”
沈行几步走到邓陵子身边,见邓陵子身上还插着数支箭矢,顿时埋怨道:“你这是作甚?!”
邓陵子尴尬的笑了笑。
相里勤也走了过来。
看到相里勤,邓陵子低下头,“师姐。”
相里勤瞪了她一眼,“等会再找你算账!”
“我错了,师姐。”
相里勤看向幽卫,赔笑道:“此人乃是我师妹邓陵子,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相里圣人,如果她未踏足印刷工坊,我们可以当做是误会。可她已经翻墙进入了印刷工坊。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行。”
“是···是···是。”相里勤又瞪了邓陵子一眼,而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我相里勤必铭记此恩。”
“相里圣人,你也知印刷工坊何其之重。王妃曾有令,任何染指之人,皆死。相里先生应该知晓规矩。”
相里勤怎会不知晓规矩?
正因为知晓规矩,才匆匆赶来,为邓陵子求情。
她声音带着祈求道:“能否通融一下?”
幽卫叹了一口气,“既然相里先生有求,我等也不是不知晓好歹。放人是不可能的,我等可留两日。若两日内没有王妃的命令,相里先生就准备后事吧。”
相里勤气的走到邓陵子身边。
她不是为幽卫而气,而是为邓陵子而恼。
“我不告诉你,自有我的道理。以前就属你最为机敏,可现在你怎能做出如此傻事?!”
“师姐,我...。”邓陵子的声音弱了几分,“我只想看一看。”
“如此重要的东西,又岂是随便让人观看的?我知晓你有些能力,可你又能敌过多少人?”
相里勤本打算继续对邓陵子进行说教,此时却听沈行开口道:“邓陵子知晓错。请相里先生想想办法,搭救一番。”
好歹邓陵子是自己的师妹。
相里勤又怎会坐视不管?
她对沈行说道:“我明日去找王妃,看能不能替师妹求求情。”
相里勤用手指点了点邓陵子,“你呀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好好反省吧。”
言罢,她又对幽卫道:“劳烦几位好好照看我的师妹。”
幽卫知晓相里勤备受王妃重视,自然会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给予邓陵子一定的关照。
幽卫拍着胸脯,“相里先生且放心。”
相里勤转头看了邓陵子一眼,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沈行劝慰了两句,也跟了出去。
一大清早,相里勤便带着沈行向王宫而去。
吕不韦府邸。
吕滔急得团团转。
最近这些日子,吕不韦被关了禁闭,不仅丢了军权。
还让群龙无首的吕系势力有了别样的心思。
要是在这样下去,可以肯定的是,吕系势力一定会大打折扣。
她不由将目光转到淡定自若的吕不韦身上。
“娘子,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什么办法。”
吕不韦淡定的举起茶盏,“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能不急嘛。
一直被困在这,吕系势力没有了主心骨,难免人心惶惶。
万一以臻马为首的赵系势力,乘虚而入。
吕系势力如何能挡。
“我的吕大娘子欸,咱们没了兵权,还恶了王妃。咱们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只要赵系动手,咱们吕家就完了。”
“放心,完不了。”吕不韦饮了一口从大同商行买来的一两金。
“有人不会坐视赵系独大的。”
“谁?”
吕滔刚发问,便听院内响起宦官的声音。
“公子有旨!”
听到这一声音。
吕滔一乐。
而吕不韦则眉头一皱。
这个旨意来的太快了。
不应该啊。
嬴政无论是打算敲打她,还是给赵姬一个说法。
都应该冷藏她一阵子才对。
如今刚过去不足一月,嬴政便下了旨意。
着实有些蹊跷。
难不成朝堂发生了什么变故?
吕滔可不愿让宦官久等,拉着吕不韦小跑着出去。
“吕不韦接旨。”
“不韦接旨。”
“王妃晕厥之事,现已查明,并非文信侯吕不韦所为。今秦与蛮夷战事焦灼,政决定,吕不韦重任三军统帅,明日入宫复职。”
宦官笑着对吕不韦说道:“吕侯,恭喜恭喜。”
她对身侧招了招手。
一名仆从捧着兵符走了过来。
“如今此物,算是物归原主。”
吕不韦没有接兵符,而是询问道:“请问最近发生了何事?”
宦官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最近无事发生。”
吕滔很有眼力,走了过来,将身上的玉佩系在宦官腰上。
宦官顿时喜笑颜开,“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朝着吕不韦招招手,示意吕不韦凑过来。
但吕不韦靠近。
宦官小声对吕不韦说道:“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吕不韦点了点头,“你且放心。”
“昨日,任铁甲军统帅的赵勋与王妃私会,闹的咸阳城风风雨雨。公子知晓,勃然大怒……。”
宦官没有继续说下去。
吕不韦笑了笑,“多谢上使。”
她拿起虎符。
从宦官口中,她已经得知为何嬴政会这么快让她出山。
定是王妃毫无顾忌的行为,惹怒了嬴政。
加剧了嬴政与赵姬之间的隔阂。
想要对抗赵姬,只能将她放出来。
吕不韦在心里冷笑。
男人,总是这样。
自以为掌控了局面,便开始无所顾忌,我行我素。
华阳如是。
赵姬亦如是。
虽然如此想,心里却有些不安。
实话,她有点不相信赵姬会这么做。
一个连嫪毐都能杀掉的无情人。
会为了一个赵勋,与嬴政产生摩擦。
未免也太奇怪。
吕不韦打算等重掌职权后,暂时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与赵姬对抗。
她不能犯错。
一旦犯错,就是万劫不复。
从文信侯府出来,宣旨的宦官停下脚步。
转头看了眼文信侯府。
而后取下腰间玉佩,随意扔给一名仆从。
“赏你了。”
仆从千恩万谢。
宦官冷笑一声,随后继续向王宫而去。
显德宫中。
“卓子央啊卓子央,可真有你的。”
听到赵姬的话,卓子央如丧考妣。
当她听说赵姬在大同商行被坑了十枚金饼。
便提心吊胆了一整夜。
卓子央硬着头皮说道:“臣……也是想为了大同商行多筹备一些钱财。”
“那你便坑蒙拐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