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尾山地势偏僻,方圆百里地广人稀。
经过多日寻访,问者皆摇头否认见过李诸攀,很多人干脆只听说过名字,未见其人。
这家伙是个极为虔诚的佛教信徒,始终深居简出,寡言少语,几乎没什么欲望。
甚至于,李琼突发奇想,猜测会不会因为长得好看,叫某个富家小姐劫去糟蹋。
结果,方圆百里就那么几家富人,阿蛮逐一夜探,毫无所获。
李诸攀生活半径极短,百里是极限。
排除掉所有可能,二人目光重新聚焦后山金顶鸠尾寺,那里终日香火袅袅,十分耀眼。
走得近了,更发现它雕梁画栋,乃百里内最奢华建筑。
走在宽阔台阶上,阿蛮疑惑:“公子,周围没多少富户,和尚们哪来银子修建如此好的寺庙?”
李琼轻嗤:“真正的信徒,哪怕家徒四壁,依旧会节衣缩食的供养寺庙,尤其每逢菩萨生辰,就算借钱也会去参拜,绝不错过。”
阿蛮茫然摇头,理解不了这是图个啥。
李琼笑笑不语。
踏进寺庙大殿,有灰衣小沙弥侍立于侧,满脸肃穆。
阿蛮在李琼目光示意下,朝功德箱中投入一粒碎银。
小沙弥见状,顿时眉开眼笑的递上两把细香。
李琼分出一把,就着大烛点燃细香,挥手扇灭后对着每座菩萨先拜再上香。
阿蛮依样照做,动作生硬,一看就是假信徒。
点完正殿点偏殿,一圈环绕下来,数十支细香所剩无几。
剩下的,在小沙弥指引下,扔进香炉焚烧了事。
李琼又让阿蛮往功德箱里扔进一粒碎银,表示要在室内自由参观一下,多接受佛法熏陶。
小沙弥合十相送,恭恭敬敬。
早课已过,黄衣和尚散落寺中各处,有些仍在各殿中敲木鱼诵经,有些则一对一的教导沙弥功课。
更多的,聚于大院中,跟随三个红衣武僧练武,僧棍舞得虎虎生风。
李琼停于院边观赏。
阿蛮凑到耳边:“三个武僧,一个七品,两个八品。”
李琼轻轻点头,有些羡慕。
五品是道分割线,晋升后,不仅元力可小幅透出体外,视听能力大幅提升,更可凭借他们呼吸,观测元力沉降吸收的幅度,这就是有诸般奥妙的登微境。
当然,如果刻意隐藏,在境界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也是不好分辨的。
毕寂、邓洪皆踏入五品多年,仍无法看穿阿蛮,原因就在于他已经六品。
而六品以下,相差再大,元力不现,彼此根本无从判断对方强弱。
这时候,前方偏殿中突然走来一位半身红袈裟的大执事。
阿蛮目光微凝,嗡声提醒:“六品武夫。”
李琼暗惊,这鸟不拉屎的鸠尾寺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施主。”
大执事单手行礼,声音洪亮。
他肩宽体阔,油光满面,头上烫着十一个戒巴。
在西域,沙弥算寺庙学徒,头上刚开始只能烫八个戒疤,即俗称的八戒沙弥。
等砍柴挑水等脏活累活干够年头,或是佛法见地得到认可,才能依次烫到九个、十个。
十戒才是和尚。
十一戒统理寺中事务,称大执事,是主持接班人。
十二戒,为地方寺庙主持!
十三戒者,为大佛寺住持。
十四戒,多为总领多国佛寺的法王。
十五戒,整个西域只有一人。
西域第一寺摩诘寺主持十行。
十行被西域共尊为大宝法王,一言可令打红眼的两国停战,一言可驱动千万信徒。
言即法,法即随,丝毫不打折扣,权力之大,大晋皇帝都要羡慕几分。
“大师好。”李琼合十回礼。
阿蛮僵硬跟上。
大执事笑容拂面:“施主气仪不俗,不知是拜佛,还是寻求佛法?”
所谓拜佛,即逢佛便拜,是寻求心灵慰籍的世俗庸人。
而寻求佛法,即虔诚信徒,说不得要深入渡化,将你彻底拉进佛祖怀抱。
如此说,信者自然会大喜奉迎。
李琼作为现代人,见惯了这套路,佛家渡你,渡的是你口袋银子,要不然这富丽大寺从何而来?
你就是瞅我长得白净,像个富家公子哥儿,有钱途呗。
同样是人,你咋正眼都不瞧阿蛮?
如此一想,李琼索性轻笑:“大师赞我气仪不俗,着相了。”
大执事微愣,赶紧合十忏悔:“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李琼静静等他睁眼抬头,神色一正:“不瞒大师,在下此来是寻人。”
大执事惊讶:“何人?”
李琼目光定定:“李诸攀。”
大执事瞳孔微缩,又迅速归于平静,“请问施主找他何事?”
李琼:“我有个自小失散的弟弟也叫李诸攀,以致从大晋一路打听到此处,想与他见上一面,若确是弟弟,无论如何也要接回去好好团聚。”
大执事遗憾:“至亲团聚是天大好事,只可惜他不知去了何处,已十多日没送誊抄的经书来寺里。”
李琼焦急:“我已四处寻过,实在没有头绪才来到寺里,请问大师,他离开前可有留话或其他征兆?”
大执事摇头:“不曾留话,走的毫无征兆。”
李琼满脸失落,转而合十相求:“在下有个不情之情,不知贵寺能否送在下一份他誊抄过的经书?”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大执事并不接手,用眼神招来沙弥收下,这才点头:“他多年誊抄,经书有点多,寺里需些时间查找收集,午斋后可好?”
李琼欣然:“有劳大师,我四处转转,到时再讨扰贵寺一顿斋饭。”
大执事笑笑,转身而去。
李琼面色微沉,径直穿出禅院后门,走向后山。
阿蛮小步跟上,追问:“公子,咋了?”
李琼面沉如水:“你难道没发现异常?”
阿蛮摇头。
李琼:“李诸攀仅是寺庙外编人员,身份尚不如寺中小沙弥,大执事要管着寺里五六十个大小和尚功课和吃喝拉撒,居然还对他的情况对答如流,毫不犹豫,你觉得正常吗?”
阿蛮反驳:“许是人家做事细致呢?”
李琼翻白眼:“身为主持接班人,首先应该苦心钻研佛法,其次才是管理僧人。佛法无边,哪有空闲关注李诸攀。”
阿蛮总结:“我明白了,他是个权力心很重的不正经和尚。”
李琼给他蠢哭了,提脚就踢,被避开后轻哼:“他还露出一个很大破绽,自己慢慢想。”
阿蛮侧头想半天,茫无头绪,只好小心翼翼凑上去:“公子,你是不是想说李诸攀给他弄死了?”
李琼:“至少他应该知道李诸攀失踪的很多内情。”
阿蛮目露凶光:“那我等会去抓来,所有手段上一遍,保管他竹桶倒豆子,交代得清清楚。”
李琼耷拉下脑袋,很无力的叹气:“这里是西域。”
阿蛮挠头:“那要怎么做?”
“添把火就行,很简单的,给我好好想。”
李琼气恼丢下一句,自顾爬山,欣赏两边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