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众僧气势汹汹。
李诸攀主仆淡然凝视,静如止水。
压力,彻底给到谭旋。
他静了静,微笑开口:“此事缘由,谭某略有耳闻,是非曲直也自有公论。”
刑空眉头大皱:“将军?”
大晋寺庙众多,当中的僧人其实就是西域探子,当然民间及朝廷中也隐藏有自己人。
大晋亦然,先不提亲近大晋的小国,诸国民间及官方也暗藏诸多探子,
鸠尾寺前因后果,必早已传入大晋军方,并非秘密。
但是,谭旋语气明显有偏袒的意思,这就是刑空最害怕的事情了。
容李诸攀主仆多活一日,便是多承认鸠尾寺罪行一日。
鸠尾寺上下四十七人,无一良善,佛家如此藏污纳垢,天大丑闻呐。
李诸攀主仆不死,整个西域佛教都将沦为天下笑柄。
此事之影响,无比深远。
谭旋:“松潘卫隶属于成都府,末将做不了主,一切需等成都府示下。”
“将军!”
刑空再喊,声若惊雷,震得众人耳鼓生疼。
谭旋暴喝:“该尽的礼数我已敬过,你无需多言。一切等成都府示下,你们愿意等便等着,不愿意便尽快撤离。”
“哈!”
三个五品武僧为首,近百武僧棍刀向前,摆出强攻架势。
“大胆,此地岂容你们放肆!”
潘松卫副将怒叱。
数百卫所甲士猛然压低长枪。
刑空抬手制止,面沉如水:“我们等着便是。”
“首座?”有名五品武僧不甘征询。
刑空不再言语,跃下战马,就地盘膝坐下,单手举面,轻念佛经。
座下是匹纯正的汗血宝马,无比雄壮,看得卫所官兵暗咽口水,无比眼馋。
众僧随之下马,依样画瓢,连成一片。
西域三国官兵一时茫然四顾,不知何去何从。
“多谢将军。”李琼抱拳微揖。
谭旋微笑:“李先生无需客套,此番你们转战千里,早已听得谭某血脉沸腾,只恨困于军伍,不能亲眼见证。”
说着,他转头:“柳兄弟,回头陪我过过招如何?”
阿狸看向李琼,微伏身子。
李琼轻笑:“应了将军便是。”
阿狸这才点头。
谭旋翻身下马,亲自引领在前:“李先生、柳兄弟这边请。”
入得兵营一处简陋营帐,他一通吩咐,数名女兵奉上大饼烤肉等吃食,又捧来金疮药和两套新衣裳。
“两位一路劳累,请在此处暂歇,回头再另行安排住处。”谭旋拱手告辞而去。
女兵上完金疮药,包扎完毕,躬身退下。
阿狸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边忍不住发问:“公子,谭旋为何如此袒护我们?”
李琼也饿坏了,不顾形象的抱着羊腿猛啃,含糊不清的回答:“把我们交出来,他就寸步难行了,当然要袒护。”
阿狸不解,疑惑注视。
李琼:“佛教出自天竺,盛行于西域,传入中原不过三百余年。它几经坎坷,直至获得当今太后鼎力支持,才得以遍地开花,呈现大兴之兆。”
“佛教一兴,挤兑的便是本土道教的生存空间。”
“道教在中土传承数千年,诸多江湖门派、江湖人士,以及军伍武夫也多以道门子弟自居,岂能容佛教如此野蛮扩张。”
“寿安城外不过两座寺庙,昌州巩州等边境之地寺庙也极少,道佛之争自然不明显。可进入中原腹地,你便会发现道士和尚们没有一天不干架的,道士干不过就江湖人士上,无比热闹。”
“值此时刻,谭旋敢把咱们交出去,既得罪各江湖门派,更会随时挨江湖人士围攻,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狸恍然:“公子真是深谋远虑。”
李琼诧异:“想明白我为何在里雅城外自承罪行了?”
阿狸点头:“公子回来是要干大事的,只有这样回来,才不会再有人质疑咱们是西域奸细或其他身份,并且又能得到大晋道门及整个江湖的认可,一举两得。”
李琼欣慰:“不错,总算变聪明了些。”
阿狸眉开眼笑,心里跟抹了蜜一样。
公子表扬咱聪明,头一回呐。
李琼恨恨咬牙:“不过,我终究还是小看了秃驴们在西域的影响力,害咱们差点回不来,哼,这笔账迟早要跟他们好好清算下。”
“阿狸,乘这股东风,你回头就去各大门派拜访挑战,尽快突破到四品去。”
阿狸点头,猛的大惊:“你不会早想到这一步吧?”
李琼哼哼:“要不是怕你上门挑战会被打死,我犯得着这么用力过猛么?”
阿狸耷拉下脑袋。
得,白高兴了。
咱只是看表面,公子却想到了下一层呀。
恰好此时,骡子在帐外呀呀乱叫。
阿狸乘机离席,端着大肉掀帐而出。
帐外,女兵们包扎好骡子,喂新鲜草料,骡子却一口不吃,很是嫌弃的在那歪着脑袋乱叫。
女兵们手足无措,深感迷惑。
阿狸端着大托盘,苦笑走去。
骡子凑头叼跑半只羊腿,连肉带骨,啃得咔咔响,还眯起眼睛,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这畜牲近来嘴巴愈发刁了,光肉不行,还要带骨头的,草料最多当配料,半口不多吃。
女兵们惊呆原地。
阿狸走上去,亲昵摸摸骡子大脑袋。
它一路表现不俗,阿狸观感大改,对它也好了些。
骡子叼跑第二块大棒骨,打个响鼻,自顾蹲下畅啃,依旧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娘的,真是匹养不熟的白眼狼。”
阿狸气呼呼端着空盘子回来。
李琼大乐:“你和它置什么气呀,对了,当初在昌州,你是怎么相中它的?”
阿狸郁闷:“我看它长得高大,主人又明说这畜牲食量大,还不爱干活,整个的桀骜不驯。我偏偏不信邪,手贱挑中它,结果在这天天气我。”
李琼耸肩直笑,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
晚些时候,雷声隆隆,下起倾盆大雨。
松潘卫甲士们送伞,刑空等武僧并不搭理,自顾念经。
刑空等一干西域武僧任雨水冲涮,纹丝不动,害西域三国官兵不敢打伞,也不敢躲雨,跟着淋成落汤鸡。
李琼依旧蹲在竹椅上,双脚不敢落地。
在那望眼欲穿的期盼降下几道闪电,劈死一干和尚。
奈何,天公不作美。
害李琼直念叨那么多铁甲刀器,咋就不引雷,极不科学呀!
雨过天晴后,信鸽飞入卫所。
成都府知府亲笔写下六字,谴退西域一行,再盖个大官印。
谭旋笑眯眯递给刑空。
后者看过,元力外涌,当场将纸条震碎,转身而去。
临走留下狠话:“李诸攀主仆罪行累累,我佛必有惩戒。”
消息传回营帐,李琼淡然笑笑,全当它放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