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
顺庆紫霞山。
汪瑾身穿大红虬袍,拾级而上,直入形如堡垒的唐家大门。
身后,数百皇家金甲卫队跟随,金光铺满台阶,威仪浩荡。
唐衍、唐茹夫妇盛装出迎。
彼此略事寒暄。
汪瑾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蜀中唐家唐衍自承袭爵位以来广恩善教,德才双馨。
今喜闻登临三品,朕自当沿袭圣祖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之行,加封为二等侯爵,赐顺庆城。
另,加封唐婉儿为紫霞公主,盼勇攀武道高峰,荣登三品。
此昭,广布内外,咸使闻之!”
“谢主隆恩。”
唐衍夫妇叩拜谢恩。
汪瑾微愣。
你不提接旨,这是几个意思?
果然,谢完恩,唐衍立即婉拒:“唐门夹在南璃派与千机谷、八极门之间,两头讨好,却也两头不讨好,如风箱里的老鼠。”
“唐衍斗胆,请圣上准许唐门北迁循化县,以安西北。”
“另,小女婉儿已与寿安知县李琼私订终生,而这李琼是沾花惹草的主儿,断然不满足于一房妻室,臣恐污了公主之名,所以也请圣上一并收回成命。”
汪瑾皱眉。
循化县位于昌州西北,是个不毛之地,比寿安还穷。
唯一的特点是距离寿安极近。
寿安那主封侯指日可待,且与庆阳同穿一条裤子。
若是唐门再北迁咫尺之处,那还了得?
思及此处,不禁微愠:“侯爷,你这是准备在李琼身上压重宝呀。”
圣上费尽心思的扒拉李琼,你在这明抢,不是虎口拔牙么?
唐衍拱手陪笑:“不瞒总管,我唐门这代最大的希望是在婉儿身上,而她偏偏看上了李琼。”
“依这厮的才学手段,女子落她手上那就是肉包子打狗,如何也回不了头,我这重宝是不压也得压呀。”
嘿,阴谋对皇宫里那位没用,咱索性就用阳谋。
要找麻烦你找寿安那主去,反正那小子主打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唐茹帮腔:“请总管体谅,唐门位置尴尬,日日如履薄冰,如今又出了婉儿这事,北迁属实无奈。”
别看大内总管仅正三品,但汪瑾总领三圣卫,可谓真正的一人之下。
汪瑾沉声:“不瞒两位,九姑娘石婳正因答应北入寿安,圣上才还她自由身。”
唐衍夫妇目瞪口呆。
谁都知道耀阳公主被贬为庶人,并非惩罚,而是圣上爱之太甚,纯纯的护犊子。
也就是说,她再被封回耀阳公主,只是一个好借口的事。
如今,又特意给婉儿加封公主。
这是要……两公主共侍一夫?
大晋史上,驸马没权势的,在外风流都能给你腿打断,更别说往里娶亲。
皇帝这是不惜血本,要把李琼绑上皇家战车呀!
夫妇二人心头发紧,面面相觑。
最终,唐衍苦笑:“入主顺庆就算了,还是容唐门继续待在紫霞山吧。”
这节骨眼上,和皇帝明目张胆的抢人,太过不明智。
此事,只能再另寻他法。
……
次日傍晚。
常纲、常勒官服在身,三临县衙。
嗯,昨日兄弟俩听到风声,登门拜访,想给谭家孪生兄弟说下好话。
结果,被老顾和阿狸分别拎着脖子,扔出大门。
面子,半点都没给。
不过这回登门,二人手捧圣旨,胆色明显壮了些。
册封唐婉儿为紫霞公主的圣旨经驿站八百里加急,正在他们手上。
登堂入室。
常纲粗着嗓门宣读圣旨。
唐婉儿听完却没第一时间接旨,抬头询问:“请问常大人,此事可经过我父亲首肯?”
常纲哈腰回答:“圣旨先过的顺庆紫霞山,公主尽可放心。”
唐婉儿这才谢恩接下。
“见过紫霞公主。”
常纲、常勒率都察队随行人员跪成一片。
阿狸、老顾等人躬身了事。
李琼郁闷下跪,还是双膝的:“见过紫霞公主。”
没办法,谁让咱是文官。
“夫君请起。”
唐婉儿伸手扶起,立即双膝跪地的还上一礼。
常勒瞪大双眼,刚想张口纠正。
常纲慌忙捂住他嘴巴,违制啥的提它自找没趣干嘛。
你个傻子,真是记吃不记打,掂量不清。
在别处,都察队必定要住县衙上房,被当祖宗供着。
可在寿安,县衙根本不接待,还得咱们自个捣银子住客栈。
就窝里头眼巴巴等着县衙派发任务,给人好好完成。
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话说回来,寿安香飘街头的烤串也属实好吃。
甜辣爽口,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再配以重酿的香醇果酒,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就算处境闹心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李琼瞥过表情精彩的常家兄弟,笑眯眯扶起唐婉儿:“你今日受封公主,可喜可贺,我亲自下厨,给你煮顿大餐可好?”
唐婉儿欣然:“要不然吃烤全羊吧,我昨天没吃够。”
如此一说,阿狸等人立即暗咽口水,目光火热。
昨日巩州刚送来一批活牛活羊,晚间不断改进的秘制酱料一上去。
那个味道,乖乖,彻底把人香迷糊,怎么也吃不够。
“好,那就烤全羊。”
李琼跑向厨房。
唐婉儿邀请:“两位御史大人不嫌弃的话,一起来吧。”
“公主客气,荣幸之至。”
常氏兄弟受宠若惊。
……
后院。
没过一会,李琼端出调配好的秘制酱料。
这酱料原先打算免费教出去,后来想想不对,改为低价售卖。
烧烤酱光靠舌头就能尝出所添加的配料,但想完美复制出来,必须经过极长时间的反复试验。
在此期间,寿安应能招来馋嘴的游客,打响烧烤招牌。
招牌效应,自然不用多提。
一切,向寿安繁荣看齐。
边上,近卫们飞速宰杀两只活羊,放上烤架。
随后,收拾心肝肠肺等内脏,依次滑入汤锅煮个半熟,再改放烤架上。
便连羊血也不放过,半点不浪费。
小院中,众人搬来长案拼在一起,围坐烤架前。
本是腥味奇浓的各种内脏经反复刷以烧烤酱,芳香扑鼻。
入得口中,鲜嫩爽滑、焦香柔韧,各有各的味。
“实难想象区区下水料也能如此惊艳,李大人这秘制酱料真是了不得。”
常纲吃得摇头晃脑,赞得言出由衷。
李琼微笑:“我久居西域,拾人牙秽罢了。”
“要想东西好吃,不仅食材新鲜,其他选料也要好。如这豆酱,以黄霉的最佳,坚决不用白霉次品,黑霉的更是发苦,掺入半分就毁了。”
“还有黄糖,因为有发苦杂质,它才发黄,要再提炼成全白,添加后味道才能正宗。”
“诸如皮牙子、姜蒜和孜然等香味,自然也需选最好的。”
常勒惊讶:“那李大人这烧烤酱岂非成本极高?”
李琼点头:“本来就不便宜,我卖的廉价,是在往外倒贴银子。”
常纲钦佩:“大人为了寿安,真是不遗余力,鞠躬尽瘁呐。”
“身在其位,自当如此。”
李琼伸手相请。
众人一口烧烤一口美酒,美到不行。
中途,常纲眼看气氛到火候,小心翼翼试探:“李大人,那谭耀、谭曜兄弟,您看能不能也略施小戒,放了他们?”
李琼斜眼看向两侧。
老顾、阿狸起身,拎起常氏兄弟衣领往外走。
临走,常氏兄弟还各扯条羊腿,死死抓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