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四,天青云朗。
早膳过后,李琼亲自送行,直达北城门。
吕家祖孙三人深感惶恐,一路恭敬推拒。
昨日,恩公没有食言,真把吕家心法从四品下乘提升到了中乘,足足多出十一个回路。
吕家铭感五内,临别拜了又拜,这才在百名寿安卫护送下启程北行。
同行的四个族人,已于几天前身负第一批的五千两黄金赶赴肃州购买口粮。
此行,唯有吕阿特留下来。
以治疗肥胖怪症为借口,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回程中,吕阿特情绪低落,无精打采。
可是,仅过不久,这娃儿就被路旁逐渐开张的烧烤摊吸引住目光。
喉结蠕动,十分眼馋。
由于烧烤酱选用的全是好材料,造价几乎快赶上食材本身,因而寿安的烧烤普遍是肉类大串十文,小串五文,素菜相应降低三成到一半,着实不便宜。
吕家节俭惯了,先前仅少量购买一些让他尝了下味道,根本是勾他馋虫。
李琼微笑:“想要尽管去买,在我这不用控制,敞开肚皮吃。”
吕阿特喜出望外,又尴尬挠头:“我没银子。”
阿狸随行翻出一指金条递去:“敞开了花,不够再跟我要,晚上哥哥再带你去青楼开个荤,包你爽到起飞……”
节衣缩食那是曾经了,咱如今身上都不屑于装碎银子,掉份儿。
话没说完,吕阿特抓过金条,哧溜一下钻到烧烤摊前,堵住人家大半个铺面,吓摊主一激灵。
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后半句。
众人微笑着陪站等待中,有探子疾步而来,递上一封密信。
这信来自越过长城,征战匈奴的季无期。
信中洋洋洒洒几百字,述说战事。
匈奴以左贤王虚除宏盛为首,率麾下氐、羌、羯、鲜卑四族强势狙击,光三品宗师就集结高达七位。
此役,我方大败,数千将士被俘。
统帅镇北王石崇重伤,镇北王府大将军秦鹏重伤。
河西行都司指挥使董谦重伤,红山侯叶奇及另两路诸侯也伤势不一。
覆巢之下,季无期再无法隐藏修为,暴露已晋升三品大中期之事。
战役胜败无关紧要,反正为了避免灭国性质的国战,它的底线是不杀对方三品宗师。
但是,最后这个,事情大条了。
季无期已露,如果唐老爷子再露。
两个困居三品中期多年的同时突破,丹药之事,立即就会大白于天下。
到时,咱只能选择跑路。
唐婉儿看过密信,传音安慰:“夫君放心,爷爷有三王毒在身,只要不是遭遇三品后期以上的绝世高手,谁也无法逼他使出全力。”
“还是悬。”
李琼愁眉不展:“车狮六国是积弱到需要联盟的小国,大晋劲旅至今未敢征讨乌孙,是惧于佛门势力。
十行暂且不提,座下左陀法王九难,年仅五十五,修为直逼虚除宏盛,右陀法王也相差无几。
论综合实力,佛门比龙虎山还强出三分,值此良机,岂会放弃扩张势力的机会。”
唐婉儿惊悚:“你是说他们会浑水摸鱼,甚至直接出手?”
李琼点头:“十行若是态度明确,集结西宁、岷州沿线的官军岂会进退两难,徘徊至今?
现在,我最怕的是没有动静的云南吐司也有动作,那么咱们就彻底危险了。”
唐婉儿为之颤栗。
寿安与循化连成一体,已担下守卫西北的重责。
云南若是起兵反晋,必可大幅牵制住南璃派、千机谷和八极门等势力,以致难以兼顾西北。
战事一旦烧进西北,即便没有佛门直接参战,寿安和循化也将危如累卵。
那等情况下,爷爷还如何隐藏修为?
爷爷一露,丹药就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将内外交困,天下皆敌。
思及此处,她不禁更加折服:“夫君选清水部为退路,真是明智之举。”
李琼缓缓摇头,不知琢磨啥子,眼中又露出疯狂之色。
众人瑟瑟发抖。
……
吕阿特手抓一大把烤肉,大快朵颐,眉飞色舞,俨然把族人忘了。
主打一个没心没肺。
回到县衙。
大堂中正在举行胥吏报告会,由县丞季覆主持。
左边民团团长宋凝、副团长季贲、陈士廉,城防军巩义、姜泰父女,巡捕房常春等武将。
右侧以主簿陈孝为首,司吏刘甲、户吏葛素、典吏葛典等胥吏。
甚至于,织造坊坊主陈秀儿也赫然在列。
另有几个负责农工商的头头脑脑。
寿安文武要员齐聚一堂,甚是热闹。
值得一提的是,六品上乘心法在李琼前往鬼工山期间,已由唐婉儿亲自传下。
为免引发心法冲突,她与阿狸等人亲自看过每个武夫,反复考量,工作量极大。
季贲、陈士廉二人由于曾经及时送药,有功于寿安疫民,更获传五品上乘心法。
这对小子也是争气,服用过一些一等淬体丸,双双跻身六品大武夫。
最尴尬的当属巡捕房的常春,不过依靠淬体丸冲到的七品,手下七品武夫众多不说,来自谭家的左右副捕头更全是六品大武夫。
论修为,他几乎一个也打不过。
伴随寿安卫成立,寿安内外如今可谓遍地七品以上武夫,形如铁桶一般。
外人无从知晓的是,季哈儿、季雄儿兄弟依赖丹药之功,已成功突破四品,宋凝亦然。
此外,谭家还有一位新晋的四品大武夫,名宋宝。
这是个年仅二十八岁的精神小伙,乃宋凝宗族中人,自幼父母双亡,被宋凝接入身边照顾,忠诚度毋庸置疑。
报告会林林种种,异常繁杂。
李琼旁听一会,潇洒挥挥手,溜之乎也。
后院中,有一处近日上锁的小厢房。
里头摆着数块刚刚偷回来的古老石碑,风化严重,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碑文内。
另有一个装满百年阴土的大缸,阴土出自沼泽之地,臭不可闻。
此外,还有一些硝石、硫黄、丹砂等古怪材料,也不知道用于干啥。
李琼回到后院,手持笔墨的走进小厢房。
除了阿狸,谁也不让跟,神神秘秘。
进入后,李琼落笔石碑,如走龙蛇,一气呵成。
写完第一块,不满意摇头,转向第二块。
阿狸双眼瞪若铜铃。
那字连成一片,如同鬼画符,没一个认识的。
细细辨认,倒有点像唐老爷子和季侯爷写出的哑圣碑文。
李琼对第二块仍不满意。
换第三块,直至最后的第四块才皱着眉头起身,喃喃自语:“他应该看不出破绽吧。”
“公……公子,你要伪造哑圣石碑?”阿狸直打哆嗦。
难怪公子刚才满脸可怕的疯狂之色。
伪造这玩意,肯定要用来干大事的。
光想想就叫人害怕。
“可惜时间太紧了些,若是把剑法造诣再提升一些就能更加逼真,不过时不我待,就这么着吧。”
李琼语落,抽出短剑,划向第四块石碑。
叮叮……
火星四溅,石屑纷飞。
等声音消失,石碑上赫然出现满碑怪字。
阿狸看不懂字体,却觉其上剑意纵横,无比高深。
谁料,李琼却仍不满意,几剑砍碎这块石碑,转向第三块。
又一通火星飞溅,这回满意了。
接着,他取出碾成粉沫的石硝、硫黄、红砂等玩意,均匀撒在字体上,伸出火折子点燃。
哧的一声,彩色浓烟过后,空气中充斥刺鼻怪味,石碑变得花花绿绿。
“搭把手。”
李琼与阿狸抬着石碑,沉入大缸中。
再手持木棍拼命搅拌,使烂臭的阴土彻底覆盖表面。
做完这些,二人出门上锁。
转头之际,探头探脑的莫颜落、唐婉儿捏着鼻子躲开,满脸嫌弃。
前者好奇:“公子,你在里头搞什么,臭死啦。”
“过十天半月,起出后便知。”
李琼严守口风,呵呵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