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热闹？”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塞斯从阴影中走出来。
    海尔波下意识回答：“梅林都叫姐姐了，怎么可能不热闹。”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整个人往旁边一跳，看口型，大概是想骂人。
    毕竟阿塞斯阴差阳错坑了他一把，他差点就憋屈地死在执法者手下了。
    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
    阿塞斯视线掠过海尔波，在破烂的山洞里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被石块掩埋的冰棺上。
    他快步走过去，确认冰棺完好无损，里面的身体也完完整整，终于松了口气。
    斯内普看到他没缺胳膊少腿，脸色还算好看，也跟着松了口气，总算有心情去围观梅林的八卦了。
    烟尘缓缓散尽，露出里面的场景，金发女子背着手，面容冷淡站在一旁，梅林则站在她对面，神色同样很平静，仿佛那声“姐姐”不是他叫的。
    两人的表情都看不出端倪，海尔波有些失望地叹气。
    这时，金发女子忽然注意到突然出现的阿塞斯。
    她眯起眼，将阿塞斯上下打量一遍，冷冷地说：“阿塞斯.卡文迪许，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
    阿塞斯轻轻叹气，语气极度平静，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我说过了，那不是我，或者说不是这个时间点的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夸错人了。”
    “你既然不知道，那为什么会明白我的意思，别告诉我你是现在。”金发女子下意识就反唇相讥，语气说不上好，梅林那声“姐姐”还是对她造成了些许影响。
    “这个问题我正好可以解答。”
    阿塞斯微微一顿，缓慢垂下眼眸，嘴角泛起若有似无的轻笑，语调无端地染了些自嘲。
    “大概……是因为我太了解我自己，无论我怎么选择，都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有迹可循，只需要一点引导，就能让我触及真相。”
    “不可能！”金发女子矢口否认，“你身边的人我逐一排查过，他我也一直拦着，绝不可能有人越过我，去引导你。”
    “谁说没有。”
    阿塞斯不太确定斯内普这时候会在哪，就随便挑了个最有可能的位置看过去，眉梢轻挑，漆黑瞳孔里的疏离骤然消散，星星点点的缠绵爱意取而代之。
    “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西弗在我身边，只要他想，就能提示我该怎么做。”
    斯内普回以一笑，轻轻颔首，算是承认了阿塞斯的话。
    “西弗勒斯，斯内普？”
    金发女子嗤笑一声，第一次正眼打量斯内普。
    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她眼睛里的审视暴露了她的不信任。
    “为什么不能是西弗？他才是能混迹伏地魔身边不被发现的双面间谍，比起我自己，我更愿意相信他。”
    阿塞斯不动声色换了站姿，斜靠冰棺，将身体一半重量压过去，细微喘了几声，因为气息不稳，声音听起来有些渺茫。
    “不用说什么没监视到异常，我们之间不需要言语，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也能明白，你们的监视最多只能看到表面的事物。”
    “而且你好像很看不起普通人？可若是我告诉你计划里每一个传递信息的关键人物都是普通人呢？你会对他们刮目相看还是憎恨自己的疏……忽。”
    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胸口的疼痛再次加剧，最后一句话尾音透着轻微的喘息，阿塞斯不得不停下来，缓慢调整呼吸，斯内普侧过头，担忧地看着他。
    感受到斯内普担忧的目光，阿塞斯勾起安抚的笑，无声做出“没事”的口型。
    金发女子忽然大笑，“你说我看不起普通人？”
    梅林表情有些怪异，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大笑的金发女子，眼里流露出沉重的悲伤。
    阿塞斯耐心等她笑完，慢条斯理发问：“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你说对了。”
    金发女子撩起耳边垂落的长发，别在耳后，外面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盖了一层莹润的光，衬得她宛若神女临世。
    金发女子的样貌和气质在阿塞斯所见过的人中名列前茅。
    说句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他甚至怀疑，换了苏珊娜那个颜狗站在金发女子面前，起码得失神十几秒，然后一见钟情，顺带着把性取向给改了，开始死缠烂打的一生。
    这个想法一出现，阿塞斯顿觉有些牙疼，因为苏珊娜绝对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好在两人没见过面。
    阿塞斯诡异地松了口气。
    金发女子不明白阿塞斯为什么突然叹气，但她还记得阿塞斯说的话，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欣赏和认真，只不过比起欣赏，阿塞斯觉得她眼中更多的是疯狂，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金发女子没辜负阿塞斯的信任，一开口就是惊世骇俗的内容：“我就是看不起普通人，他们这些——”
    “姐姐！”
    梅林忽然出声。
    阿塞斯并不给梅林阻拦的机会，带着温和的笑，咄咄逼人地追问：“这些什么？废物？还是不该存在的障碍，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深仇大恨，让你手段百出，甚至挑唆天才反目成仇来摧毁整个巫、师、界？”
    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宛如闪电划破夜空，没有任何婉转或委婉的余地，直接而冷酷地将最后一层遮羞布撕得粉碎。
    海尔波不敢置信看向金发女子，似乎是没想到还有比他这个祸害还狠的祸害。
    萨拉查和戈德里克对视一眼，眉头蹙起，似乎想到什么，表情微变，低声交谈了起来。
    赫尔加也是第一时间看向戈德里克和萨拉查。
    当初萨拉查和戈德里克没有一点征兆反目为仇、大打出手，就连共同创办的霍格沃茨都差点在打斗中四分五裂。
    是她和罗伊纳豁出性命阻拦，才保全了霍格沃茨。
    她和罗伊纳都觉得事情不对，就算理念不同，萨拉查和戈德里克也是多年好友，不可能说翻脸就翻脸。
    但好巧不巧，那段时间他们各自遇到了麻烦事，没人能抽出时间、抽出手来细查。
    再后来，四人在另一个境界重聚，她和罗伊纳提出心中疑问，萨拉查和戈德里克逐一对峙，果不其然，有一件事怎么都对不上，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差点再次打起来。
    不过活着的时间太久，慢慢的，就没人再深究这件事。
    现在听到阿塞斯的话，他们很难不怀疑其中有金发女子的手笔。
    罗伊纳不怎么意外，看向梅林和金发女子的眼神也很平静，就像是早有预料。
    其他人就没她冷静了，尤其是金发女子背后的执法者们。
    他们议论纷纷，不知不觉远离了金发女子，现在只有梅林还在金发女子身边。
    梅林面如死灰，仿佛试图毁掉巫师界的人是他，阿塞斯看见了，却视若无睹，只目光沉沉盯着金发女子，等她解释。
    被揭穿真正的目的，金发女子再也没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平和，她状若疯癫一笑，姣好的脸庞扭曲不成人形，整个人如同地底爬出来的恶鬼。
    “毁掉巫师界哈哈哈哈，聪明！哈哈哈哈，太聪明了，我就喜欢聪明人，你很好、很好。”
    梅林脚步挪了挪，似是想再靠近点金发女子，被金发女子一瞪，又黯然停了下来。
    “我有点喜欢你了，来，聪明人，说说你还发现了什么？”金发女子饶有兴致盯着阿塞斯。
    “聪明人……呵呵。”
    阿塞斯缓缓地咀嚼这两个词，唇边含着的浅笑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和沉郁至极的面容。
    他整个人没于黑暗中，说不出的阴晦，幽深瞳孔却在这时猛地烧起熊熊烈火，如同无尽宇宙燃烧的恒星。
    阴郁与盛怒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他脸上，极端地交织在一起，揉杂出不知名的色彩，看得人惊心动魄。
    “那我这个聪明人倒想问一问，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
    “是因为巫师煽风点火挑起战争失去孩子的母亲，还是觊觎巫师力量妄想……的哑炮凯恩，亦或者是其他我没发现的角色。”
    “你、你、还有你们，我是真没想到，我这普普通通的一生，竟然让你们费心参与至此！”
    他每指一个人，周身气势就重一分，到最后，浑身魔力毫无保留爆发出来，衣袍翻飞，气势磅礴，除了斯内普，所有人都觉得肩膀一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沉甸甸的。
    “但是很可惜！你们都输了，博弈、博弈，博到最后，赢得却是一枚棋子，怎么样？被棋子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
    这一瞬间，阿塞斯褪去一贯维持的温和，眉眼露出的凌厉锋芒竟让人不敢直视。
    “我没有。”
    一道声音很突兀地冒出来，众人如释重负，忙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梅林身边多了一个和阿塞斯面容相似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出现就打破了沉重的气氛，霸道到了极点。
    “你说的，我不认。”
    “没在说你。”
    阿塞斯收敛气势，重新换上如沐春风的微笑。
    明明是极温柔的笑，众人看了却只觉不寒而栗。
    上一秒还处于暴怒，下一秒就能谈笑风生，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根本摸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更别提应对了。
    阿塞斯凭借一己之力，拉高所有执法者的警惕心。
    然而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防备视线，他却仿若不觉，挥手摆出一张椅子，懒洋洋往后坐下，两条长腿随意搭在一起。
    “当然，我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毕竟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你们参与还是‘我’让你们参与。”
    金发女子止住笑，惊疑不定看着阿塞斯，“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让我们参与。”
    阿塞斯摇摇头，一手撑着下巴，眼帘半垂，“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只需要知道，你输了，梅林也没赢。”
    说着，他看向梅林。
    “梅林……先生，你的帮助我记得，同样的，你的算计我也不会忘记，现在请上路吧。”
    海尔波忍不住走出来，不着痕迹挡在梅林面前，“什么算计？先生什么时候算计过你？”
    四位创始人犹豫了会，也跟着走出来，他们的站位很有意思，既没有完全偏向梅林也没有完全偏向阿塞斯，算中立。
    “海尔波……还有你们，这是我和阿塞斯之间的事，你们不用插手。”
    梅林对海尔波几人付出了真心，不愿意他们和阿塞斯对立，直接把海尔波推到一边，然后看向罗伊纳，目露期待，他相信理智的女巫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罗伊纳看了看期待梅林，又看了看神色难辨的阿塞斯，一咬牙，拉着其他三人走开。
    五个人都走了，梅林慈祥笑了笑，问：“你打算怎么做？”
    阿塞斯微微仰起头，用手支撑着下巴，目光凝视着梅林，“我刚才研究过了，你们的方案不行，不能完全毁掉，需要两个足够强大的人生生世世守在那里，我想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说到“命中注定”，阿塞斯的语气颇有几分嘲讽。
    梅林隐晦看了眼有些失魂落魄的金发女子，心中巨石落地。
    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金发女子却不这么认为，她看着斯内普，讥讽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命中注定’。”
    阿塞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噢——你是说西弗还活着这件事？那也不是不能解释。”
    他漫不经心靠回椅背。
    “谁告诉你一条时间线只能衍生一个结果，又是谁告诉你，我们这条时间线一定会按照你看到那样发展，你难道没发现吗？时间线早就乱了。”
    “当我来到霍格沃茨，当我认识西弗，当我提早成为你们中的一员，时间线就乱了。”
    “你所看到的未来和我观测到的未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金发女子眼神微动，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阿塞斯的话。
    因为一旦相信，那她那么久以来所做的一切就成了笑话。
    年长版阿塞斯身居高位多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嘴硬，也没人敢让他等，长年累月下来，导致他比阿塞斯的耐心要差很多。
    见金发女子那么固执，他立马不耐烦了，轻蔑地扫了对方一眼，嗤笑出声。
    “能不能带点脑子，你真以为我一个外来者能插手你们时间线的发展？”
    “这条时间线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时间线，有人啊……在你们这动了手脚。”
    他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盯着沉默不语的阿塞斯，几乎把话语里的暗示改为明示。
    “还需要我说得再明白点吗？你、们、的、时、间、线、被、人、重、启、了。”
    “话又说回来，就你这脑子，怎么能想到用发展倒退来毁灭巫师界，这不太像你的作风，还不如一把火把巫师界烧了，说不定胜算还能大一点。”
    年长版阿塞斯嘴角泛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不加掩饰地将嘲讽之意发挥到极致，根本不在意对方是一名女性。
    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所接受的继承人教育也比这个世界的阿塞斯更加残酷，是真真切切厮杀到顶峰。
    更何况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他见过无数令人作呕的事，性格也发生了变化，越发的冷酷和狠心，简单地说，千万别跟他谈什么绅士风度。
    对他来说，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位金发女子，不过是一个可以尽情嘲讽和戏弄的对象罢了。
    年长版阿塞斯把一切说的太明白了，金发女子没办法再逃避，她恢复之前的面无表情，“你什么时候发现时间线重启的。”
    话音落下，一片安静。
    阿塞斯抬眼看去，发现金发女子在看着自己。
    良好的教养让他不好继续沉默，便斟酌着回答：“我丢了一部分记忆，不清楚之前的我什么时候发现的端倪，但现在的我大概是在前天发现时间线有问题。”
    通过观测正确的时间线，不过这些就没必要透露了。
    金发女子还是有很多疑问憋在心里，趁着阿塞斯愿意回答，她索性一股脑问出来。
    “你怎么告诉斯内普真相的？”
    “还有你口中的替你传递消息的人，是你父母还是你那些手下？”
    “你刚才又在那里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感知不到圣柱了？”
    金发女子的问题太多，听得阿塞斯本就有点胀痛的大脑嗡嗡作响。
    他揉了揉眉心，心知不满足对方的求知欲，对方不会心甘情愿离开，既然如此，那就说个明白吧。
    “我一开始没打算告诉西弗，但西弗太聪明了，他自己猜到了一些东西，我发现他猜到后，在记忆里留下线索，你也可以理解为全都是他猜到的。”
    “下一个问题，传递消息的人是谁……你是不是忽视了德拉科，他在龙岛生活过一段时间，你回头看看，他的老师就站在你身边，来，打个招呼。”
    阿塞斯向着年长版的阿塞斯挑挑眉，示意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