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一片寂静。
宋淮青伏在小桌上睡着了。
半晌。
门被打开一个小缝,萧方池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片刻后萧方池轻手轻脚地打开,闪身进了寝殿。
宋淮青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萧方池顺利来到榻前,他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被摔的东西。
这几日师尊跟他置气置得很,东西摔了一茬又一茬。
他倒不是心疼这些东西,东西坏了换新的就是,他担心的是碎片不及时处理,会伤到师尊。
前两日他还能进门,也就能及时处理狼藉,这两日把师尊亲狠了,他现在是门都不能进了,只能趁师尊睡着了偷偷进来看几眼。
萧方池四处察看完以后,视线移到师尊的手腕上。
师尊趴在小桌上,手就搭在旁边。
手腕处红红的,有一圈浅浅的痕迹。
是被锁链磨出来的。
他又轻轻掀开师尊的衣袍,看了下他的脚腕。
果不其然,也是红红的一圈。
萧方池轻叹口气,动作轻缓地抓起师尊的手,施了个治愈术,不轻不重地揉着师尊的手腕。
锁链并不紧,而且材质也算光滑,可还是将师尊的手腕脚腕磨到了。
他心里有些懊恼。
他也不想这样锁着师尊的。
可师尊太不乖了,总想着离开他,让他气到不行。
萧方池正盯着宋淮青的脸出神,猝不及防面前熟睡的人睁开了眼。
宋淮青睡眠一向比较好,巧的是这一次做了噩梦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抓着自己的手。
于是他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萧方池。
宋淮青反应了一秒,然后猛地抽回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砸向萧方池。
“滚。”
萧方池稍稍往旁边偏了一下,茶壶擦着他的肩膀过去,砸在地毯上,滚了几圈。
宋淮青见萧方池并不离开,又故技重施,抓起放在身边的匕首,抵在自己颈间,威胁道:“滚出去!”
他现在就是各种作,作到萧方池受不了,作到萧方池彻底黑化。
许是刚刚从噩梦中醒来,宋淮青的情绪受到影响,下手有些不知轻重。
顿时,颈上被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痛意顿生。
宋淮青“嘶”了一声,正考虑着要不要放下匕首。
忽的眼前一花,萧方池竟是闪身到他面前。
宋淮青正要说话,手腕一痛,手中的匕首被拍飞。
萧方池捏着他的手腕,神色凶狠:“师尊,你不要挑战弟子的耐心!”
宋淮青心里一喜。
有戏。
他要再接再厉,胜利的一百就在眼前。
于是宋淮青有恃无恐道:“我就是要挑战你的耐心,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就算一直把我锁在这里,也只能留住我的人,我只会越来越讨厌你,甚至是恨你。”
萧方池眸中冷意渐生,手中的力道开始加大:“师尊,你这话弟子不爱听,你重新说一遍好不好?”
宋淮青手腕生疼,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
他平静地对视回去,声线冷淡:“再说几遍都一样,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留不住我。”
“呵呵。”萧方池气笑了,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猛地一用力。
宋淮青直接被拽下榻,踉跄地差点就要摔在地上。
萧方池眼疾手快地托了一把,才不至于让师尊摔了。
宋淮青堪堪站稳,直接就被萧方池拽着往门外走:“师尊是还想着灵越吗?那弟子让你看看如今的灵越有多么狼狈。”
萧方池在前面走着,宋淮青踉跄地跟在后面。
临到出门时,萧方池一挥袖袍,宋淮青身上的锁链瞬间便全部缩起来,变成了编织藤蔓形状的装饰品套在手上。
萧方池走得快,宋淮青被他拽着,亦步亦趋,可以说得上是狼狈。
……
饶是宋淮青心里有所建设,在看到灵越惨状时,还是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愧疚感。
灵越也像他一般,手脚都被锁着。
只是待遇却跟他千差万别。
灵越浑身上下都是血,有的已经干透了,有的还是湿的。
他记得,他们下山那天灵越穿的是一件月牙色的衣袍。
如今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灵越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将头埋着,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片。
整间刑房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甚至还有腐烂的味道。
宋淮青瞳孔一缩,浑身僵住。
他深知萧方池的性格,所以这几日他从来没有提到过灵越,就怕刺激到萧方池。
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灵越的处境也非常糟糕,他甚至不敢上前去看灵越到底是否还活着。
犹豫一会,他正要上前一步,却被萧方池掐住了腰身。
萧方池贴到他耳旁,指着地上的灵越,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的丰功伟绩:“师尊你看,灵越不是要带着你走吗?弟子就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怎么样,弟子做得好吗?”
宋淮青痛苦地闭眼:“你还做了什么?”
“就是拿他试药罢了,不过灵越不行,一点疼都扛不住,随便下几种药就嚷嚷得整个刑殿都是他的声音,吵的很。”
“师尊你知道的,弟子只对你有耐心。他这一吵,我就更烦,心情不好就剐了他一点,师尊不会怪弟子吧?”
萧方池现在是完全撕下了面具,一点都不带伪装的。
宋淮青不敢想灵越得有多痛,一个被凶都会受不了的少年,却因为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一刻,宋淮青后悔了。
他明知道萧方池阴暗偏执的一面,他还要为了他的任务,把灵越拖进他们的浑水中。
灵越明明跟他们的事,毫无关系。
他真的……
听到声音,灵越抬起头来,脸上满是血污,眼中已经没有光彩,失去了焦距,嘴里喃喃道:
“宋宋,我好疼,我好疼。”
“宋宋,我好疼呀。”
“宋宋,救救我。”
声音小小的,很轻很轻。
一声一声,砸进宋淮青心里,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师尊怎么不说话?是嫌弟子做的不够好吗?那弟子再去剐他几刀给师尊助助兴。”
语罢,萧方池松开他,向灵越走去。
从他身边擦过的时候,宋淮青一把拉住了萧方池的衣袖。
“萧方池,你放过他好不好?他是无辜的。”
“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