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伸出手，天空上方飘下来点点雪花，融化在掌心，她垂下眼睫，觉得这一刻好像恍惚回到了去年冬天。
    她第一次看到那只水晶球的时候，在粉色亮片装饰的纱帘中间，透明的展示柜里，它那样安静漂亮地待在里面。里面那只红色头发飘逸的小美人鱼，闭着长长睫毛的眼睛，想要跃出海面，去看岸上的王子。
    蓝色的泡泡飞升在水晶球了，还有浪花一样洗涤的泡沫，她就在深海色钻石般深邃的海底那样静静地等待着，努力着。
    她第一次看见那只水晶球，就爱上了它。
    就像他如同大海般深沉深邃的眼瞳第一次望向她时的眼神，宿命的烟火在那一瞬间被命运点燃了。
    她得到了那只水晶球。
    她以清高桀骜的姿态享受着他带给自己的爱慕，却可以不作任何回应。
    当她决定要停在当下，不去担忧未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男朋友。而这个别人，还是自己所谓的好朋友。
    江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还停留在高一时候的青涩甜蜜中，可现实，就像当下侵袭而来的冷空气，让她清醒了过来。
    “你们吵架了？”江明的一句话把季诗语的思绪拉回现在。
    “没…………”
    季诗语眼睛红了，她克制着自己的异样，低下头。
    “那是怎么了？”
    江明问。
    “不知道……”季诗语咬住了嘴唇。
    “下雪了。不冷吗？”江明咳了一声，指了指她身上单薄的校服，校服里面只套了一件白色毛衣。
    雪花飘在大街上。
    像轻柔的鹅毛。
    江明沉着气息，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温柔垂首看着她：“别感冒了。”
    季诗语看了他一会，自言自语，低声说：“江明，你说我跟沈闻俞，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天暗了下来，一眨眼的功夫，深蓝色的帷幕就拉了下来，云层间的星星零碎穿梭着，细细密密的雪花就从深蓝透明如水的黑夜里降落入人间，在蛋糕小店的光照拂的一张卡通座椅上，一个女孩，身边有一个男孩。
    他认真地倾听着她诉说。
    她看着身上的外套，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我今天上午被关到了厕所里……我出不来……我为了这次表演真的准备了很久……我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啊……！”
    “你被关起来了？”江明皱眉，声音怒了。
    “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季诗语捂着脸哭诉。
    江明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季诗语擦干净眼泪，她鼻音很重，眼圈红通通的。
    这天晚上，她失眠了。
    心里有太多心事，盛在心里装满了，如同一桶水。
    沈闻俞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季诗语都没有看。
    她又收到了江雪发的一条消息。
    江雪说：“诗语，看你今天情绪不好，上午的演出也没有来参加。社团临时找不到人，只好让我替补了，希望你不要介怀。另外，舞台上的那些动作，希望你也不要误会。我的朋友，祝你今晚睡个好觉哦。”
    她没有回复。
    心中复杂的情绪翻江倒海朝她倒来。
    那张照片十分膈应人。
    季诗语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头枕在胳膊上。
    想起今天的遭遇，她心头就委屈怒火。
    拳头不知不觉就攥起来了。
    究竟是谁这么缺德！
    正在怒火中烧，手机短信叮铃响了一声。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沈闻俞发来的消息，他说：“今夜星星很多。”
    季诗语迟疑着，她从床上坐起来，朝着窗户那边走去，她走到窗户旁，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拉开窗帘。
    冷风大作，夹杂着白点的雪花，附着在窗户玻璃上，抬眼望去，冰冻清澈的寒星在遥遥月夜里落地生根，清寒的月光折射在大地上。
    繁大的夜空里，有一颗格外闪眼的星辰点缀在月亮旁边，看似不经意的靠近，却费劲了万年的时光。
    季诗语手放在透明的玻璃上，眼睛从上面往下移动。
    那个身影，一直扎根在楼下。
    站在她可以望得到的地方。
    季诗语低下头，心一下子跟着揪了起来。
    他墨色的头发上沾了一些雪点。
    他深深望着她。
    季诗语五指蜷紧在玻璃上，她失声喊了起来：“……沈闻俞！”
    季诗语此时也不顾不得什么了，随手披了身衣服就窜到客厅，轻声打开门，溜到楼下。
    久违的那张脸不真不实地映入她的眼帘，他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憨的笑容，可还是那样好看。
    沈闻俞走到她的身边。
    伸出手把她抱紧。
    用外套把她包裹住。
    她靠在他的胸膛。
    听着他的心跳，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那张照片……”沈闻俞说。
    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她打断了，她乖软地蹭蹭他的衣服，鼻音很重：“你别说了，那是舞台上的表演，我没有在意……”
    看到她口是心非的样子，他笑了：“还说不在意？”
    听到这句话，她气得用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在意又怎么样？不可以吗！”
    “好好好……”沈闻俞低敛住含笑的眉眼。
    他又问起了上午的事情。
    季诗语不想让他担心，便什么都没有说。
    “还有，那个微博的事情。”沈闻俞挑眉。
    “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季诗语气呼呼。
    “好了，别担心，”沈闻俞低头在她耳边呼气，“我会保护你。”
    “好啊，那你要保护我很久很久，可以做到吗？！”季诗语说。
    “一辈子够不够？”沈闻俞黑曜石般的眼瞳深邃地盯着她萌动的泪水。
    “够。”
    季诗语又把头掩到他的怀里。
    元旦过后，就是期末考试了。
    07年。
    明中高二二班里气氛火热。
    经受考试压力的学生们像是马上就要冲破压力的茧，在最后一股劲头冲上去之前，他们积攒了全部的努力，就等待在这最后一刻来完成自己的赌注——一个关乎未来的赌注。
    季诗语埋头刷卷子。
    徐烟烟昨晚熬夜背诵单词，两只乌黑的黑眼圈像熊猫家族里出来的小熊猫。她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吐槽着明中的恶魔制度：“每天除了考试还是考试，就没别的了！”
    徐烟烟叹了一口气。
    她愁容满面，感叹着命运的不公平。
    季诗语无暇顾及身边的言语，她专注于眼前的题。
    林芸抱着一摞卷子走了进来，把那一摞卷子放在讲台上。
    林芸说：“期末考试临近，大家分一下卷子，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吧！”
    大家见怪不怪，前后位传着卷子。
    “这次语文测试，满分的有这几位同学……”林芸读着手里的那一些卷子上的名字。
    念到季诗语的名字的时候，季诗语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各科成绩渐渐步入正轨。
    大考小考的考试排名都没有掉下过班级前十。
    徐烟烟常常会感言：“诗语，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女神了！长得好看，成绩也好！”
    季诗语摇摇头。
    她可不想做个什么女神。
    紧张的期末考试过后，考试成绩也出炉了。
    季诗语挤入班级前三。
    周锦与陆子辰分手了。
    周锦大学放假，她回国了。
    分手的时候，是在视频上说的。
    那天像往常一样，两个人很自然地看着彼此，周锦的身边却路过一个外国帅哥，那个帅哥用英文说了一句什么，周锦抿唇微笑点头。
    再看向视频上的陆子辰的时候，周锦的表情就伤感了起来。
    她平淡地说：“我们还是算了吧。”
    陆子辰克制住心里的痛，半晌他才闷闷说：“什么意思，是要分手吗。”
    “嗯。”
    她只点头，没有再说话。
    “好……”
    陆子辰说。
    周锦这才红着眼看向他。
    视频挂断了。
    周锦哭出声。
    旁边的金发碧眼的帅哥安慰她，轻抚她的头。
    帅哥用蹩脚的中国话说：“别伤心。”
    周锦哇的一声哭得更惨了。
    周锦回国后。给陆子辰发了一条消息：“出来见一次吧。”
    却被陆子辰冷冷回绝了。
    她不知道他的决绝背后是对她的思念。
    以及在分手里还走不出来的感伤。
    他对待这场感情认真又纯情，时间对他来说不过是日历上撕掉的一张纸，他愿意等她，等她完成学业回国。只要她还需要自己，自己就可以陪她一辈子，把她当成一个小朋友。
    即便自己比她小两岁。
    所以，短暂的相遇与陪伴，是恩赐，还是惩罚？
    相遇却不能相守。
    上天偏要让有情人分离，变淡。
    周锦约在咖啡馆里。
    她端着一杯香醇的咖啡，沿着门口来来走走的人的身上去搜寻着谁。
    等了一会。
    她拿起手机，看着自己发的消息：我等着你，不管你来不来。迟迟没有回复的短信。
    她漫无思绪地撑着头。
    视线在那些步履匆忙的人身上停留又移开。
    周锦叹了口气。
    她揣测他仍旧对自己心有怨恨吧。
    她先招惹的他。
    却又把他丢开。
    毫不留恋。任谁都会走不出来。
    周锦低下头，下巴托在手上。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今天是寒假放假的第一天。
    陆子辰很早起床了。
    他去到了约定的咖啡馆旁驻足，看到了里面坐立不安的那个身影，她好像个子高了一些，头发长了些，也瘦了。
    背影看上去还是那么清纯靓丽。
    他看到那个身影一会趴着一会捋头发，一会又四处张望，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的她，小鹿般活泼乱撞，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举动。
    她还喜欢啃指甲。
    每当她心虚或者窘迫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咬手指。
    这不，他看到了她抱着手机开始啃指甲了，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左右，她坐不住了，头发好像在冒火，一边咬手指，一边想起身走人。可是想到了什么，又坐下了，表情有些耐人寻人，变得有些感伤。
    陆子辰眼睛微眯，一转。
    看到她像只兔子一样动来动去，他黯沉的眼眸微眯，略有兴趣凝注着她。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这一丁点的笑意又很快消散了。
    他的眼里氤氲着层潮意，像墨汁一样浓稠。
    他淡淡移开眼睛。
    周锦又开始四处张望。
    望到他这边，他往旁边走，躲避她的视线。
    周锦拿着手机又开始兴味索然。
    她捧着手机，用相机对着自己，拍了一张美美的照片。
    一天的时间快要过去了。
    周锦在这坐了一天，续了无数杯咖啡。
    服务员走上前推销咖啡，被她婉拒。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繁华的路段霓虹璀璨，间间店面亮着温馨的灯光，来往的人不绝如缕，路面上的积雪没有融化，堆在脏湿的泥土上，冰凉如丝的寒风吹斜过来。
    红绿灯在路段的十字路口闪烁。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
    周锦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咖啡馆马上就要打烊了。
    周锦拿起包，就要出门。
    睡意朦胧的她，刚推开门，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口。
    她揉揉眼睛，抬起眼眶。
    陆子辰默然垂首看着她，紧蹙的眉毛下那双冷压压的眼睛冷静淡然，他浑身的气息都好像是没有了温度，不带一点亲切。
    哇，这这是陆子辰吗？怎么感觉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呢！周锦揉揉脑袋。
    她与他的视线大概在空中交织了几秒，他就淡淡移开了眼睛，眼波闪了闪，嗓音冷漠：“怎么不继续等了。”
    周锦吃了一嘴冰，无从下手反驳，便先发制人：“你还说呢，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一个屁也不放！”
    陆子辰闻言，朝她不冷不热地投去一眼，眼里的意味不用说就足以让周锦头发麻丝丝的。
    “走吧。这马上就要关门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说！”
    周锦拉着他的手，转身就走。
    走到一处烧烤摊前。
    她搓搓手，找了个地方坐下，见他不动，朝他招招手：“快来啊！你傻站着干嘛呢！”
    陆子辰坐到了她的面前。
    陆子辰静静看着周锦狼吞虎咽地啃着烤串，没有说一句话。
    周锦抹抹嘴边的油渍，问：“这么久没和姐姐见面，没有什么想和姐姐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