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当今陛下和先王要求我来当这个摄政,我是坚决拒绝的。”
昏暗的布拉格王宫大殿中,伊日背着手缓缓说道。
“你说我一个施瓦茨海德的小贵族,怎么就到布拉格来了?”
大殿下,值班的卫兵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但是呢,弗雷德里克陛下这样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他说小伊啊,帝国议会已经研究决定了,就由我来当这个国王。”
“我当时就念了一句但丁的诗:‘我为何踏入这片森林,自己亦不清楚’。但正所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既然皇帝委我以重任,我自当不避祸福,当仁不让!”
伊日用狮鹫般锐利的眼瞳扫过廷臣。
“如今陛下遇害,国家无主,危急存亡之秋,怎可委国于妇人之手。是故,本王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登基践祚。如何,你们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啊?”
廷臣面面相觑。
他们望着伊日身后士兵手中冒着寒光的刀枪剑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异口同声地喊道:“摄政大人登基,上合神意,下顺民心,我们自然是支持的!”
伊日一拍大腿。
“好,那大伙就来投个票吧,同意我继位的人后退三步,不同意的就站在原地。”
“踏踏踏踏……”
话音刚落,几乎全部廷臣都毫不犹豫地后退了三步。
波西米亚王国最初由普热米斯尔家族建立,乌拉斯劳斯的家族原本只是捷克边陲的一个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原本就是前代神罗皇帝阿尔布雷希特崩殂的权宜之计。
如今他没有留下长子,只留下两个女儿便离开人世,按照当今的捷克继承法,只有国王的男性亲属拥有继承权,女性只配分到一笔嫁妆,除此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从这层意义上而言,乌拉斯劳斯的家族已然和曾经繁盛一时的卢森堡家族一样断绝嗣承。
王位空缺,兵强马壮者得之,一向是斯拉夫人最崇尚的力量主义。
但即便如此,仍有两个廷臣站在原地。
伊日皱起了眉头。
他本以为能自己的连任能全票通过呢,怎么还有不怕死的敢反对啊。
命81了?
“二位,不知对我继位有何意见呀?”
与他话语同时出鞘的,还有圣杯军团士兵的宝剑。
寒锋冷冽,见血封喉。
其余廷臣纷纷吓得后退,唯独那二人冷笑着摆了摆手。
“摄政,不必在这里恐吓大臣了,您我都心知肚明,就算乌拉斯劳斯陛下去世了,这波西米亚的国王也绝对轮不到您来当。”
“哦?”伊日挑眉,“愿闻其详。”
“哼。”
其中较为年老的廷臣向南方屈腰而拜,慷慨喝道:
“伊日!先帝阿尔布雷希特之遗腹子,我波西米亚之合法国王,拉迪斯劳斯大人,仍在人间,你怎敢谋权篡位!”
“正是!”另一人也义愤填膺地将帽子掷于脚下,“伊日,你波杰布拉德家族的爵位不过男爵骑士,历侍西吉斯蒙德陛下与阿尔布雷希特陛下两任皇帝,竟背叛帝国加入胡斯行伍,又作了胡斯叛徒才得有今日之位,这王位,谁都有资格染指,唯独你这三姓家奴叛徒没资格!”
“没错!三姓家奴,帝国与人民的叛徒,给我从王位上滚下来!”
“滚下来!”
“你!”
伊日陡然涨红了脸。
“短视!我没有背叛,我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卫我珍爱的一切,你们这些老顽固怎能理解!来人!”
他对身后士兵喝道:“给我把这两人拖下去,我怀疑他们收了奥地利人的五十万马克,给我细细拷打,直到把那五十万的藏匿点拷问出来为止!”
五十万马克,差不多是三十三万弗洛林金币。
莫说是他们两人,哪怕波西米亚的国库都没有这么多钱。
士兵对视一眼,俱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摄政大人,这是要让这两人消失啊。
“放心吧大人,我们一定干得‘干净利落’。”
士兵押解着两位痛斥辱骂不休的廷臣前往地牢的方向。
伊日长出口气:“好了,碍事的家伙已经消失了,我们继续公投吧。”
1448年3月12日,在捷克第不知道多少届宫廷贵族议事大会上,贵族全票通过了“波杰布拉德的伊日”继承波西米亚王位的决议。
对此,由于造纸业的日渐发达而成立不久的布拉格报社评价道:本次的宫廷会议是圆满的,成功的,不含任何干扰因素的,符合波西米亚国家利益的正确选择。
3月13日,伟大而先进的伊日摄政王宣布暂代波西米亚国王一位。
3月14日,国王加冕仪式正式举行,由布拉格本地宗主教代神执行。加冕仪式辉煌而庞大,代表了全欧洲最先进的胡斯精神——虽然伊日是个彻头彻尾的胡斯叛徒,但这不妨碍他打着扬·胡斯的旗号加冕为王。
3月15日,新任国王伊日·波杰布拉德视察圣杯军团,宣布军团改组为饼酒同领党卫队,并将原本归属奥地利的两万员胡斯战士于划入党卫军团。
但当国王的命令下达到军队内部后,事态出现了变化。
除了不到一千人欣然接受加入伊日的军队,其余几乎全部的胡斯战士都持强烈反对态度。他们呼喊着“扬·胡斯的理想绝不让给叛徒”的口号,仗着军营内囤积的粮草和军械聚众自保,反对伊日强征他们加入麾下的暴行。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宁可跟随仁爱的弗雷德里克陛下共赴地狱,也不绝与叛徒伊日苟同一秒。”
奥地利对胡斯徒无意中的怀柔攻势开始显现。
国王的征兵官遭到殴打,欣然加入的叛徒被他们就地扣押,大部分被当场痛扁成了肉泥。
伊日闻讯勃然大怒,立即派出党卫队开始攻打原本属于自家的大营。
然后让伊日感到悲哀的事态发生了——他的军队打不过这群暴徒。
天杀的封地贵族解散了军队,在自家封地结寨自保,完全无视了他的动员令。
仅凭党卫队和城防军的战力,他连布拉格城堡门口的村子都打出不去。
军营内囤积着伊日为举大事准备的大量粮草和军械。当军队发生哗变后,那些武器装备立刻成了反对他的利器。
伊日不理解,他不理解为何这群脑回路简单的蠢货不能理解他卧薪尝胆、曲线救教的伟大计划,就像许多胡斯徒不理解他为何背叛扬·胡斯的理想一样。
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然接近两万人的暴徒大军反对他,但这些人没有一个主心骨,只有每千人一位的千人盖特曼,自然谈不上团结地挥师攻城。
于是,刚刚称王不到三天的伊日就这样被曾经本应听令于他的胡斯徒大军堵死在了自家首都。
布拉格城堡是现代现存的规模最庞大的中世纪城堡建筑群,位于伏尔塔瓦河旁边大山的山顶之上,是座不折不扣的山城。
两万胡斯徒就这样在各自盖特曼地率领下啸聚山林,自发地将布拉格城堡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军营内还储存着足够支持四个月的粮草,旁边就是奔腾汹涌的伏尔塔瓦河,水源更是不缺。
这一次攻守之势异也,他们能围城围到老死。
他们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城堡地窖的储粮多,还是军营囤积的储粮多。
就在这样冷冰冰的对峙中,一个更大的坏消息传到了伊日耳中。
萨克森军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