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斥完陈江河,骆玉珠小心翼翼地看向张成飞。生怕他因为陈江河的话,产生了什么不好的联想。
看到张成飞神色如常的喝着酒,她才放下心。
三人这顿酒喝完,就此别过。接下来的日子,张成飞去轧钢厂报了到,成了挂名的保卫处副处长,又在王主任的安排下,去了前门街道办挂了闲职。
平时上班破点鸡毛蒜皮的案子,喝茶看报混哒着。回了家就更简单了,除了吃,就是日。
后院的房子已经竣工,老太太已经搬了回去,这就更方便张成飞和热芭联络感情。
大老鹰抓小白兔的游戏玩儿厌了之后,两人开始解锁新场景。厨房,客厅,浴室,夜班儿时候的办公室........
总之,日子就这么如流水一般的过着。
陈江河和骆玉珠回到y乌后,开始做起黑市买卖。两人很有头脑,并没有像胖子他们几个那样在鬼市撂地摊儿,反而搞起了批发。
他们专门供货给固定的主顾,这样虽然毛利少了,但出货快,拿货周期短,而且还更安全。
才刚四月中旬,张成飞便接到了陈江河拍来的进货电报,没多久,又收到了汇款单。
1966年四月十八日,人m日报发表了《关于wg社论》,打响了起风前第一枪。
五月三日,第一批红旗轿车出厂,第二天,风起!!
四九城作为旋涡的中心,立刻变得风声鹤唳。
从张成飞的角度来看,几乎是一夜之间,四合院的大妈,大姑娘们纷纷剪短了头发。之前就素的衣服更素了,除了绿色,深蓝再看不到别的颜色。
四合院第一狠人贾张氏,即便跟人闹的再厉害,指着鼻子骂娘,也不敢再召唤他们家老贾出来帮忙。
人人都在忙碌着,南锣鼓巷派出所的民警们反而闲了下来。
自己闲了,媳妇儿自然也就不能闲着。张成飞玩儿命的折腾了几天后,热芭终于遭不住了,强行命令他每天下了班不能直接回家,必须在外面待到晚上九点。
无处可去的情况下,张成飞每天下班后便去前门儿小酒馆喝点小酒,吃点粉肠。
就这么来了几次后,很快就跟这里的熟客片儿爷和牛爷变得亲近起来。
这天下了班,他又点好酒菜坐下。徐慧珍刚把粉肠,咸菜丝,茴香豆,一斤牛栏山二锅头摆上,片儿爷就到了。
“片儿爷,这边。”张成飞对着他招呼,“东西我都点好了。”
片儿爷这几天占了张成飞不少便宜,见他招呼自己,二话不说坐下来,“哎呦,不是说好了下次我来请客的吗?张科长您怎么又破费了,搞得我多不好意思啊。”
“嗨。咱这个关系,谁请不一样吗?说那个干嘛。”张成飞说着,给片儿爷满上一杯酒,“喝!!”
片儿爷就是酒晕子,见酒没命的主儿,当即呲溜一声就把酒给喝了。
张成飞又给他满上一杯,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喝酒,没多久,一斤白酒见底儿。
“徐慧珍,再来半斤牛二!”张成飞大喊一声。
柜台里,生了八个儿子的赵雅丽应了一声。拿起一个酒壶,提着竹制酒舀从大酒缸里舀出来慢慢一勺,提的高高的,从上到下,那酒便呈一条线,缓缓注入酒壶中。
一扭脸儿,她把打好的酒放在柜台上,就想喊张成飞自取。
徐慧珍见状,连忙把酒拿起来,“赵姐你记住,以后张成飞过来喝酒,一律给送过去。”
赵雅丽板着脸,“不是,凭什么呀?”
--她是从百货大楼售货员转到小酒馆做的会计,最看不惯徐慧珍这巴结客户的样子。
再说了,送就都送,不送就都不送,这怎么还带区别对待的?
商户就是商户,上不得大雅之堂!!
徐慧珍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却只能叹了口气,“张成飞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可是咱们街道新来的干部.......”
赵雅丽脑子脑子不太好使,听她说张成飞是干部,顿时撇撇嘴,“那范金友还是干部呢,怎么不见你讨好他啊!!?”
不但不讨好,俩人还一见面就掐,简直是针尖对麦芒。
徐慧珍冷笑一声,“范金友算个屁的街道干部,他现在就是个临时工,要是出了事儿,第一个顶包的就是他!!!张成飞可不同,街道有什么事情,人家是能说得上话的。”
--现在风声这么紧,她一个商户总觉得日子过的不安心。恰逢居委会的大娘主任要退休,她现在是卯足了劲儿的想顶替。
所以面对正儿八经的街道干部的时候,当然就极尽讨好。
这边两人嘀咕着,那边片儿爷见酒久久不上,顿时急了,“酒呢?怎么还不来呢?”
“来喽!”徐慧珍连忙拿着酒就过来,看着张成飞,上嘴唇动下嘴唇不动的露出极具个性的笑容,“张科长,您最近老过来捧场,真是让我们小酒馆蓬荜生辉呀!!!”
张成飞接过酒,淡然一笑,“这不是你们这儿的咸菜好吗?”
“您要是吃着可口,一会儿走的时候我送您一小坛。”徐慧珍慌乱说道。
张成飞摆摆手,“送就不必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买。那啥,徐经理您先忙,等有事儿时候我叫您。”
他今儿找片儿爷可是有正事儿,不能跟徐慧珍打岔。
打发走徐慧珍,张成飞和片儿爷又开始吃喝。两人吃饱喝足,张成飞提议要下一场,请片儿爷去洗澡。
又是请喝酒又是请洗澡的,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会琢磨一下。但片儿爷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此时又喝的五迷三道,听张成飞这么说,立刻起身,脚下拌蒜就往外走。
两人出了小酒馆,直奔王府井。
四九城呼朋喝友泡茶,洗澡,自古有之,出了茶馆就进澡堂,还给这起了个名字叫“两泡!”
他们去澡堂不止是为了洗澡,更多是一种消遣,精神上的享受。早年间,四九城的澡堂档次按照从高到低分为“官堂”,“盆塘”和“散座”。
“官堂”最好,来这里的不是当官儿的就是大商贾。这里的设施,卫生,环境都是最好的。洗完澡睡一会儿,做个按摩,打个麻将,甭提多美了。
“盆塘”与“官堂”相比要次一些,这算是中档澡堂子,有单间也有单独的浴缸,但娱乐项目相对匮乏。
这里洗浴设施跟第一种大差不差,只是少了娱乐设施。
最差的“散座”相比前两者来说就没有那么讲究了。这里接待的都是平头百姓,一般就是个大池子,完全没有环境可言。有些店铺顶多加个搓背师傅,水平却也一般。
片儿爷本以为张成飞能带自己去“盆塘”就不错了,谁知道对方却直接把他带去了清华池。
这可是四九城最好的“官堂”,直接把片儿爷吓了一大跳。倒不是他没见过好地方露怯,恰恰相反,他们家祖上是在旗的,且出过大官儿,就他现在住的那个金柱大门的四合院,就是祖产。
片儿爷从小过的都是提笼架鸟,吃喝玩乐的日子,四九城的好地方没他没去过的。但就是因为这个,此时此刻他才更不敢进去。
张成飞见他站在清华池前面迟迟不往里走,疑惑的问道,“片儿爷,您怎么不走?”
片儿爷站在清华池奢华的大门前,惊出一身汗,酒也醒了几分。
他看着张成飞,眼神复杂,“张科长,有些事情,您不明说,我迈不开腿儿啊。”
张成飞听他这么说,顿时笑道,“让我怎么说您呢,片儿爷?您啊,忒谨慎!!我还能把您吃了不成?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聊。”
片儿爷陪着笑,脚下不动,“您明说。”
得,看样子不说清楚这邱广谱是不会进去了。
张成飞于是把片儿爷拉到一旁,两人窝在马路牙子上,然后递过去一支烟。
“片儿爷,我听说您要把您家那金柱大门的四合院卖了?”
片儿爷刚接过烟,听到他的话吓得立刻把手里的烟又塞回张成飞手里,“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这年代的房子,即便是私房也不允许买卖的。小酒馆儿谁不知道张成飞是警察?片儿爷一边否认三连,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想害自己坐牢!!
张成飞知道他误会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片儿爷您别紧张啊,我问您这件事情,不是以一个警察的角度问的.......”
“不是警察?那是什么?”片儿爷满脸疑惑。
张成飞把那烟又塞进他的手中,帮他点上。一边抽烟,一边把自己要买房的想法说了出来。
片儿爷一听他要买房,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您要是买房的话,说的可有点迟了,我那房子,现在绸缎庄的陈雪茹老板,小酒馆的徐慧珍都想买呢。”
张成飞吐出一个烟圈看着他,“他们俩都想买没错,但不都没交定金吗?再说了,您也没决定要卖给谁不是吗?”
片儿爷有点犹豫,“那你能出多少钱。”
“您要是现在能卖给我,连家具我出五万二。”张成飞没有废话,直接说道。
他看过电视剧,知道徐慧珍出五万。
五万二其实比陈雪茹和徐慧珍出的都要多了,但片儿爷眼珠一转,却还想再抻一下。
这房子现在可是三个人要呢,他要是把张成飞出五万二的消息放出去,陈雪茹和徐慧珍说不定还要再往上涨涨。
这么想着,他便说道,“张科长,您能容我想想不?”
想想?张成飞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看来他刚才的话,这片儿爷是没听明白啊!!!居然还想利用自己多捞点儿。
不过无所谓,他想问徐慧珍和陈雪茹,就让他去问呗。他就不信,那两个现在为了居委会主任职位恨不得打破头的女人,会为了一套四合院得罪自己这个街道干部!!
两人谈罢,烟也抽完了。于是各自站起身,片儿爷眼巴巴地看着清华池,叹了口气。这地方他可有年头没来过了!!
张成飞看了他一眼,“事情也谈过了,烟也抽完了,那咱们清华池走起?”
“啊?张科长您还要请我洗澡?”片儿爷眼神复杂。
--他以为房子的事情没谈妥,这泡澡的事情也得泡汤了呢。
张成飞哈哈一笑,“嗨,一码归一码,交易是交易,友谊是友谊。说了请你洗澡,那就必须请!!!”
片儿爷顿时喜出望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带着张成飞就往清华池走。
一边走,一边还给讲解着清华池的历史。据他说这地方是真正的老字号,以前四九城头一份儿。
“毛巾,香皂,搓澡巾,茶水,青萝卜都是免费的含在门票里,泡了澡,趴在床上一边按背一边喝热茶,吃萝卜,那叫一个舒坦!!”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老带我来,一呆就是一整天。他老人家老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吃着萝卜,喝着茶 ,气得医生满地爬。’”
两人说着话,便进了屋里。张成飞要了两人的澡票,两个搓澡,一共花费一块八。
钱递过去,拿回来四个小竹片,两个上面刻着“澡”,两个上面刻着“搓”。
曲尺型的柜台后面有面墙,还挂着“按”,“脚”,“罐”,“刮”字样的各式小竹片,每一种,就代表着一种项目。
两人进了浴室,找到空闲的床铺,先把自个儿的衣服脱了,进了洗澡的大间先冲澡,把身上的浮灰都冲掉了才能进大池子。
有那种不冲直接进池子泡的,那叫不讲究。
这年代进大池子泡澡有三大忌讳,第一忌讳不冲澡,第二忌讳在大池子里搓灰,第三忌讳在里面撒尿。
在水池里把身上都泡透了,再找搓澡师傅把浑身上下搓一遍,浑身通透。
再次回到浴室,就有搓澡师傅送过来两碗茶水,两根萝卜。这些以前免费,现在是收费的,倒也不贵,一共才五分。
张成飞和片儿爷在里面吃着萝卜喝着茶,听着票友们系着浴巾唱着智取威虎山。一直在清华池消磨到了九点。
张成飞看看表,再看看兴趣正浓的片儿爷,说道,
“成了,片儿爷,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正事儿呢。您自个儿在这儿接着玩儿。”
“大半夜的,您有什么正事儿啊?”片儿爷纳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