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今年的夏天来的似乎格外早一些,承乾宫里最近所有的宫人的状态说是一声草木皆兵也不足为过。宸妃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大了,距离产期也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功夫。为了不出什么意外,今年的圆明园之行,宁楚克并没有随皇上一起去,虽说京中炎热一些,但是留在紫禁城的嫔妃不过是小猫两三只,总归是安全一些。
皇上虽说一开始有些不愿,他对自己和宁楚克的孩子寄予厚望,作为小阿哥的阿玛,他总是想第一个见到他的小阿哥的。只是他不得不承认,宁楚克的担心不无道理,宫中人心险恶,有多少人对宁楚克的孩子虎视眈眈,就连皇上自己都不清楚。与其让宁楚克和孩子处于危险之中,还不如让她一个人清静的在紫禁城待着。
自从宁楚克有孕以来,霜降为了让他舒服一些,每日都要为她按摩,如今月份大了,宁楚克的行动也有些不便,不能经常走动。为了让宁楚克不觉得无聊,寒露她们几个小姑娘总是变着法子找些乐子让她们家娘娘高兴一些。
“自从莞嫔走了之后,宫里面清净多了,那圆明园人多眼杂的,天天都跟唱戏一样,还是咱们自己宫里面待着自在些。”
宁楚克笑了笑,“偏你促狭,竟然敢背地里说小主们坏话,好在这宫里面只有咱们的人,不然要是被皇后知道了,非得把你关到慎刑司不可。”
寒露佯装害怕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皇后娘娘的眼睛现在一直盯着华贵妃那儿,才没有功夫计较奴婢偷偷说的几句坏话呢!而且圆明园那边现在乱成了一团,碧常在的脸又被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猫抓伤了,虽说没伤着肚子,但是脖颈处留了疤。还是那个安答应献出了自己家祖传的方子,叫什么舒痕胶的,才让碧常在的脸恢复如初。因着这个,皇上还封了安答应为常在呢!说起来安常在还真是运气好,不过是因为一个方子就得了个常在的位份,浣碧辛辛苦苦的怀着龙裔,也不过是个常在罢了。”
舒痕胶,一想到这个曾经被用到甄嬛身上,无形之中伤胎的利器,阴差阳错的被用到了甄嬛的妹妹身上,宁楚克就忍不住想发笑。富察仪欣深恨安陵容用香粉害了她的孩子,宁楚克还愁着怎么想个办法了结了安陵容,以平息祈愿人的怒意呢,安陵容自己就撞到了枪口上。
看来皇后虽然花了大半的心思在年世兰身上,也没有忘记要害了别的龙裔啊,也是,她不允许甄嬛生下孩子,又怎么能允许和甄嬛有五分相像的浣碧生下孩子呢?
“那安陵容可算是得意了一回了,说起来当初进宫的秀女里面,也只有安陵容过了两年还是个答应了,虽说现在只是个常在,如今好歹位份能动一动了。”
见她们家娘娘对安陵容的事有些兴趣,秋露就说的更来劲了。
“奴婢还听说,皇后娘娘还亲自引荐了安常在,专门找人调教了她的歌喉,安常在这个新的‘妙音娘子’现在可比当年惨死冷宫的那位风光多了。”
平心而论,安陵容绝对是后宫里面最努力励志的一位,旁人得了宠爱,提了位份就开始养尊处优,享受生活了。只有安陵容,又是学唱歌又是学跳舞还兼修调香,她这个妃嫔做的,可比其他人累多了。安陵容有舒痕胶这个这么大的定罪证据在面前,也不用宁楚克再多筹谋什么了,只是甄嬛这个人,总是能置死地而后生,还得她多盯着一些。
“对了,听咱们在圆明园的人说,端妃最近和莞嫔私底下走的很近。”
说到这个,一向聪慧的白露也觉得蹊跷,这两人一向没什么交集,却暗地里经常来往。
“是,奴婢觉得莞嫔和端妃似乎是在筹谋着什么,莞嫔每次都是深夜无人之时去端妃那儿和她密谈。只是端妃谨慎,咱们的人只能在外室伺候,听不到里面在说些什么,只是她们言语之中,似乎是经常提及华贵妃。”
端妃和年世兰因为彼此给对方的那碗红花,可以说是彻底撕破了脸面,而莞嫔和年世兰更是新仇旧恨不断。如今她们俩都不能有孕,而她们共同的敌人却怀有龙裔,她们焉能不恨?
“让咱们的人继续留意着,别让她们的这把火烧到承乾宫来就行。端妃是最早一批进雍王府的侍妾格格,她知道的东西比本宫知道的东西还要多还要仔细,恐怕她的手里是有着能够让年世兰一蹶不振的消息。本宫对华贵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希望她能够平安回来吧。”
虽说皇后觉得宁楚克身体虚弱,觉得她十有八九生不下来这个孩子,但是一向小心谨慎的她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就单单是富察夫人发现的后宫妃嫔派过来企图谋害宁楚克的人就包括但不限于内务府给承乾宫准备的接生嬷嬷、小厨房里混进来的意图不轨的厨子、在承乾宫附近的花园侍奉花草的宫女。这些人也算是忠心了,富察夫人这种见多识广,手段层出不穷的高门主母,用尽了手段也没能让她们开口。好在富察家的探子消息够灵敏,没多久的功夫就查出来他们大多是乌拉那拉氏的手笔,当然,这其中也有莞嫔和齐妃的小动作。
有额娘的保驾护航,宁楚克在承乾宫平平安安的过了一个月之后,终于成功生下了胤禛的六阿哥。因为在孕期经常走动的缘故,整个生产过程很是顺利,小阿哥不出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平安降生。不过为了减轻皇后和齐妃她们的忌惮,也为了勾起皇上对她们母子俩的保护欲,宁楚克即便已经精疲力尽,也硬生生在产房从天黑哭喊到了天亮才沉沉睡去。
宸妃母子平安的消息很快就从紫禁城传到了皇上的耳中,这是他登基以来诞下的第一个阿哥,是爱新觉罗氏和富察氏的阿哥,是他钟情的女子为他生下的孩子。胤禛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皇后的桃花坞陪皇后用早膳,知道六阿哥平安降生后,他激动的恨不得立马回去见到宁楚克和六阿哥。
皇后在得知宸妃顺利生产的时候,心中暗暗滋生了极大的悔意,她到底还是草率轻敌了。宸妃本就极得圣宠,又出生名门望族,如今生下了阿哥,恐怕日后会比年世兰还难对付。
“宸妃的身子一向娇弱,这次能平安诞下六阿哥,实在是有福气啊。”
来禀告消息的是宁楚克的人,自然是想着要尽最大的可能帮他的主子谋利。
“回皇后娘娘的话,宸妃娘娘从昨天夜里就开始发动了,只是六阿哥在胎里养的极好,比寻常胎儿要健壮一些,宸妃娘娘生产的艰难,太医又熬制了好几碗催产药,又用人参吊着,一直到今日辰时才生下六阿哥。这会子,宸妃娘娘还在承乾宫昏睡着呢!”
皇上听闻宁楚克为了生这个孩子竟然受了这么大的罪,自己竟然也没能陪在她身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心疼到无以复加。
“宸妃诞下六阿哥有功,传朕旨意,晓谕六宫,晋宸妃为宸贵妃,于六阿哥满月之日行册封礼。另,待六阿哥满月之后赐宸贵妃协理六宫之权。”
皇后的神色在皇上晋封宁楚克为妃之时冷到了冰点,宫中已经有了一位华贵妃,如今又多了一位有宠有子的满军旗贵妃,她的皇后之位还能保得住多久?本来因为年世兰有孕收回来的宫权在她的手上还没捂热,竟然被皇上转头就给了宸贵妃,皇上的心里,还有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吗?
宸贵妃诞下六阿哥,原本皇上应该在六阿哥满月之前赶回紫禁城为六阿哥办满月礼,但是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铲除年羹尧一党之事迫在眉睫,如今皇上的计划已经到了执行的最后一个环节,现在他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得步步谨慎,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所以即便他再怎么思念,再怎么担心宁楚克,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一切回去,到底是委屈了宁楚克了。
华贵妃这一胎怀的很不安乐,或许是因为她年岁渐长,不如宁楚克她们这些新妃年轻的缘故,她自从三个月之后总是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她平日最喜欢吃的蟹粉酥现在瞧着都有些让她恶心。但是为了孩子能够健康一些,她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喝那些苦的反胃的保胎药,如今,太医院的人她可以说是除了曹蔚一个都不信。这次来圆明园,她也只带了曹蔚一个太医随行。好在曹蔚的医书的确极好,也足够伶俐,他一到圆明园中华贵妃居住的清凉殿,就发现了藏着麝香的拔步床、被换成了依兰花的香包、被虫蛀空了的贵妃椅……种种手段实在是骇人听闻。
年世兰一向雷霆手段,她很快就查出来这些污糟事或多或少都有皇后,莞嫔和端妃的手脚,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她即便和皇上抱怨,皇上也不能真的惩戒她们。而且,华贵妃突然觉得,皇上好像最近颇为重视莞嫔,即便她怀有身孕,皇上召幸莞嫔的时间也比陪伴她的时间要多。皇上重视子嗣,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
年世兰就算再神经大条,现在也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皇上以安胎为由剥夺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她现在在清凉殿里面用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好的,皇上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加派了侍卫守在了清凉殿门口。原本年世兰还感动于皇上的细心和关爱,可是她偶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收到哥哥的回信了。这样的情况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即便哥哥在青海打仗,也一定会在收到她的消息之后立马回信。年世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软禁了一样。
“曹太医,你说皇上那么重视宸贵妃,为什么这一次连六阿哥满月,皇上都没有急着赶回去?而且皇上明明知道本宫有多重视自己的这个孩子,皇上也向来重视龙裔,可是本宫这次有孕,总感觉皇上不大高兴的样子,他也没有常来清凉殿来看本宫。你瞧瞧外面这戒备森严的样子,知道的说本宫是贵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囚犯呢。”
年世兰有一些心绪不宁,她虽然不算是什么决定聪明的人,但绝对不算愚笨,她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打消她的疑虑。
曹蔚一边为年世兰施针保胎,一边宽慰她道:
“皇上总是要顾全大局的,皇上自然是担心宸贵妃娘娘和六阿哥母子的,但是此次来圆明园除了皇上和后宫妃嫔之外,还有许多的皇氏宗亲和宗妇,若是皇上为了贵妃一人回去的话,恐怕会让宸贵妃受到前朝后宫的非议。”
曹蔚收回银针,想着华贵妃今日的脉象不太安乐,恐怕今日的安胎药里面要加一味凝神静气的药材。
“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微臣听说近来朝中不大安定,西北草原那边又一直有人犯上作乱,皇上操心国事,自然就没有那么多时间进后宫陪伴娘娘。至于守卫之事,娘娘就更是多虑了,前些日子娘娘的寝殿内被塞了那么多脏东西,皇上也是担心娘娘的安全,戒备森严一些,那些这小人也不好下手是不是?娘娘不必担心过多,这些日子本就因为暑热的缘故,娘娘吃不下去什么东西,若是在胡思乱想,恐怕会对龙裔有碍。”
曹蔚是会拿捏年世兰的,她如今最担心,最重视的还是她腹中的孩子,一听说多思多虑会影响孩子,华贵妃立马收回了她之前那些胡思乱想的心思。收拾莞嫔她们不着急,哥哥应该也用不着她一个后宫妇人操心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她的孩子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