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月黑风高,今夜无眠,宜杀人 。
皇城中的厮杀声透过厚重的宫墙,传入了皇城附近的官巷中每一位大臣的耳中,对于所有支持昭阳公主的臣子来说,今年是个不眠夜。
此夜只会产生两种结果,昭阳公主支持者赌赢了,便是平步青云,仕途光明,从龙之功。反之,便是勾结乱党,株连九族,众叛亲离,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即便知道昭阳公主手中的筹码数不胜数,她的追随者们也难免会为了自己和自己整个家族的生死祸福胆战心惊。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进皇宫之中时,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定。
年轻的公主手提长脸,眼神坚毅,她白皙的皮肤上此刻已经粘上了黏腻的血液,黑色的衣裙上滴落着血迹,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美艳修罗。
她仰视着那个滋生她的野心的地方,安国权力的中心——金銮殿,她的父皇此刻正在此处等待着她。
昭阳公主的亲兵和长庆侯羽林卫的人已经把金銮殿围的水泄不通,安帝已经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师傅本来可以替她直接杀了安帝,可是元宁想在她的父皇下地狱之前再去看他一眼,她想去欣赏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看见她这个被他忌惮放逐的女儿提着剑指着他的表情,那一定很有意思。
元宁一步一步的走向宫殿,她的师弟李同光就亦步亦趋的在她的身后做防卫保护的姿态,他们的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李同光的身上并没有受严重的伤。
此刻的金銮殿依旧那么的金碧辉煌,这座承载了安国百年荣耀的宫殿永远是这样巍峨华丽的样子,它经历朝代更迭,岁月变迁,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来了,来的,真快啊。”
目睹了一夜的疲战的安帝现在身上已经有了一些老态龙钟的直视感,他想过自己作为皇帝会有被逼宫的这一天,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是昭阳,是他的女儿。
“不算快了,这个机会,儿臣已经等了五年了。”
元宁的语气平淡无波,她走到龙椅上的那人对面,毫不畏惧的和她的父亲对视。
“果然,当年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这些年你在朕面前伪装的真是天衣无缝。昭阳,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野心,当年在杀了你母后的时候,朕应该一并杀了你才对。”
安帝不想承认自己叱咤风云了一世,如今竟然在一个小小公主身上快折了命,倘若今天来的人是大皇子,他恐怕此刻心中还没有这样的百感交集。
“你哥哥,是你派人杀得吧?”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是安帝还猜不出来到底是谁在前些日子杀了洛西王,那他这个脑子也算是白长了。
“是。”元宁干净利落的承认了自己做下的事,“是儿臣下的令,杀人者乃是朱衣卫前左使任辛,父皇可还记得这个名字吗?五年前也是您诬陷她谋杀母后,您没有想到吧,任辛活下来了。不止是哥哥,汪国公也是儿臣让任辛下的手。”
安帝眼里的懊恼变作阴驽,他突然暴起,想要掐上昭阳的脖颈,却被元宁轻松的避过。
“父皇,您怎么到了现在还在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呢?难不成您到现在都还看不清这如今的形势吗?儿臣到这个时候也不妨同您说一句实话,朱衣卫的邓恢,沙西部的初国公,沙东部的申屠氏一族还有沙中部的一些与汪国公早就有龃龉的世族以及朝中的不少大臣早就已经投奔到了儿臣的门下。”
元宁的语气有些嘲讽,“父皇,您看,这些人都比您有眼光呢。”
旁边的李同光看安帝想要伤他的师姐,直接拔出了剑,将剑架在安帝的脖子之上。
“师姐,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杀了他就是。”
元宁摆了摆手,示意李同光拿走架在安帝脖子上的剑刃。
“鹫儿,怎么能对陛下无礼呢,还不快退下。”
李同光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手中的剑再次站在了元宁身边,只是他的眼睛还警惕的看着安帝,好像只要安帝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的剑就能在瞬间插入他的心脏一样。
安帝面目狰狞的看向李同光,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妹妹死前的请求要把这一批养不熟的狼崽子接到宫中。
“李同光,你可别忘了你是谁接到宫里面来的,你的姓氏尚且都是朕的恩赐,你怎么敢对朕背信弃义!”
李同光此刻眼中的杀意几乎快凝结成了实质,他怎么敢,怎么敢以一副救赎者的姿态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
“我的母亲被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到别国,你毁了我母亲的一生,又在我母亲回国之后杀了我的父亲。你把我接到宫中,也只不过是为了堵住民间的那些悠悠众口罢了。倘若没有师姐和昭节皇后的照顾,我早就在这深宫里面被你的儿子们还有这安国里瞧不起我的那些世家子弟给逼死了,你怎么敢在我的面前装出这样伪善的模样。”
元宁默默牵住了李同光的手,用行动安抚他暴怒的情绪。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地,安帝开始跟昭阳打起了感情牌。
“昭阳,其实就算没有今天这一遭,朕原本也是打算立你为储君的,你是朕的孩子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你比你的哥哥们都要出彩的多,朕怎么会不对你寄予厚望。你放了朕,朕这就亲笔写下退位诏书,这样你也好名正言顺,日后史书工笔也不会对你今日之举有任何只言片语的谴责。”
“还有,还有你母后的事,朕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你母后实在是太过于执拗,你也是心有鸿鹄之志的人,你应该也知道帝王的权威是不能经历任何的质疑的。你母后倘若没有非要逼着朕写罪己诏,朕也不止于此。”
元宁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这个有些天真的父皇对话了,这样的人当初要不是有母后尽全族之力支持,他怎么可能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父皇,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您还不会以为儿臣只是因为当年母后的死才有今天的举动吧?从儿臣记事开始,儿臣的目光就无法从您坐着的这把龙椅上移开了。
至于名正言顺,清君测这个理由怎么就不算是名正言顺呢?反正我那位大皇兄此刻不还尚且健在吗?这些年来他也从来没有当儿臣是她妹妹,如今他也快死了,在临死之前稍微帮一帮自己的妹妹,也是应该的。”
李元宁的唇边微微上扬,眼神冷漠而孤傲,她从来都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看在您好歹做了儿臣那么多年父皇的份子上,您自己选吧,白绫,匕首,毒酒,儿臣可都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李同光拍了拍手,安帝身边从前那个最信任的内侍和初贵妃就一起端着这三样东西走了进来。
安帝的眼神接触到这二人时瞬间瞳孔地震,他此刻,是真的开始畏惧了,不是畏惧死亡,而是畏惧他的女儿昭阳。
“你是从多早之前,就开始筹谋这一切的?”
元宁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大约五六年前,或者七八年前,或者更早。”
安帝像是释怀,又像是认命一般瘫坐在龙椅之上。
“真的,非死不可吗?朕到底,是你的父皇啊……”
看见安帝到现在还垂死挣扎,毫无帝王气节的样子,元宁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同时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失望。
“既然父皇不想选,那儿臣就替您选吧,那就毒酒吧,无痛无苦,起码能留个全尸。初母妃,您好歹也陪伴了父皇那么多年,就麻烦您亲自送他上路吧,事成之后,我会为您重新安排一个身份。”
元宁拉着李同光转身离开,无视了身后安帝的嘶吼和哀求,
新的朝阳已经升起,宫人有条不紊的清洗着金銮殿上的斑驳血迹,年轻的帝王换上了象征着权力的朝服站在至高处。
从今日开始,她脚下的所有土地由她李元宁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