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的时候,卢凌风住的离元宁只隔着一处小小的院子,他每天晨起的时候还能和元宁一块用个早膳,晚上一回来看见的也是元宁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一看见元娘,他就觉得自己辛苦查了一天的案子,也算不了什么了。
可是现在到了长安,卢凌风就没有理由继续和元宁住在一起了。
他们虽然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但是元娘也从来没有正面的直接的跟他说过喜欢。
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又没有婚约。
大唐再怎么民风开放,卢凌风也不好每日三趟的跑到元娘的家里去找她。
元娘自己每日也有许多要做的事情,一边是浮生的生意有不少她要亲自过目。
一边是公主那里,什么隐蔽的,不能为人所知晓的事情,公主也只有交给元宁来做她才能放心。
而且,他现在被太子指去调查沙斯一案,平时和元宁就算三五日也见不到一面。
更别提他还身兼司法参军一职,不能辜负太子对他的信任。
说起公主,即便卢凌风知道自己和公主之间的关系已经过了半个月。
可到现在为止,卢凌风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杀母杀父仇人摇身一变成了自己亲生母亲的这件事。
无论从亲缘上,还是从对太子的忠诚上,卢凌风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是当朝公主。
公主想要弥补她早年走失的这个儿子,对他可以说是极尽宠爱,除了给了卢凌风司法参军这个官职之外,她还想着让卢凌风做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本来卢凌风若是进了六部,或许仕途能够走的更顺利一些。
可是公主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喜欢查案,孩子喜欢最要紧,反正卢凌风有了她这么一个母亲,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和太子还没有争出来一个胜负,公主担心怕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她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自己和卢凌风的关系,给卢凌风封个世子当一当。
卢凌风是期待母爱的,可是公主的爱来的太晚,也太热烈,太浓厚。
元宁也劝过公主循序渐进,别吓到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
可公主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满腔的母爱想要告诉卢凌风,连带着对看着最不顺眼的太子都友好了不少。
元宁现在是闲不下来一点,沙斯的案子不单单只有太子在查,公主也在查。
参天楼落成大典的幻术大师各国使团云集,自家皇室的争斗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家的事情。
就算死了,残了,那也是皇室的家事。
不能因此让域外之人看了笑话。
公主和太子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
幻术大会必须要平平安安的,不能出任何的波折。
公主自从人面花一事之后,对太子有所改观,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或许她也知道太子只是演戏,可无论如何,太子以身涉险,还差点死于天铁熊的爪下,公主到底还是有些触动的。
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太子还让陆仝无论如何一定要先保全她这个姑姑,或许太子对她这个姑姑,是有一些真心的。
说起来,在没有涉及到皇位之争时,公主也是真心疼爱过太子这个侄子的。
太子小的时候小小的一团,最喜欢黏着她这个姑姑。
那是她亲哥哥的孩子,是她曾经抱在怀里的血缘亲人。
只要太子不跟公主争皇位,公主是愿意留下自己这个曾经真心疼爱过的侄子一条性命的。
元宁对此不予置评,太子对别人心狠,对自己心更狠,在洛阳的这场感天动地的姑侄情深的大戏不仅让他位高权重的姑姑有所触动。
更是让还在洛阳的大臣和苏无名等人心悦诚服,都觉得太子若是即位,未来必定会是一名仁君。
虽然兵行险招,但是可以一箭双雕。
太子只是对自己够狠,只要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就一定可以骗得过去所有人。
这不,他的骗术修炼的不错。
如果不是太子直接跟她开诚布公,谈让她背叛公主,投入东宫门下,元宁说不定都会有一些相信太子对公主的真心。
最近阿姊邀请她来东宫,言语之中,试探她有没有想要嫁入皇室的想法。
元宁和太子都是聪明人,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太子的意思,她气的差点没有拂袖而去,让她做太子的妾,也只有太子能够想得出来这么羞辱人的事情。
若是在从前,阿姊一定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
她们俩的关系其实不像元宁和太子所说的那样生疏陌生。
王家嫡系之中没有男子,她们俩都是被当做是王家继承人培养长大的。
从前她们虽然没怎么见面,但是都心照不宣,无论是太子还是公主登基,都会不遗全力的扶持王家复起,这是她们的家族使命。
但是现在,事情发生了一些家族意料之外的变化。
元宁本来帮助阿姊有孕,是为了稳固阿姊在东宫的地位,好让阿姊坐稳这个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少,阿姊可以不受宠,但是太子妃的地位一定要固若金汤。
东宫没有后嗣,只要阿姊有孕,宗族和皇上,都不会轻易让太子废了阿姊。
可元宁也没有想到,一个孩子可以让一个人的思想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王家的大小姐,那曾经是惊艳了多少世家子弟的窈窕淑女。
曾经的阿姊心有鸿鹄之志,想要复兴家族,想要扬名天下。
她和太子之间的婚姻并不是出于什么劳什子爱情,而是利益联合的结果,阿姊和太子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阿姊从前在东宫不求情爱,只求权势。
事实证明,一个太子妃的位置的确可以为家族带来许多助益,太子这个靠山也让王家越来越多的子嗣更加方便的重新走上了朝堂。
可阿姊有孕之后对太子的感情一下子浓厚了起来,她更加迫切的想要太子在这场权力争斗之中占据上风,甚至想为此不惜牺牲王家二十年来的筹谋和她亲妹妹的婚姻。
她好像突然爱上了这个已经跟她成婚多年的男人,想要一心一意的为他生儿育女,和他举案齐眉。
元宁甚至这些日子还听了不少阿姊拈酸吃醋的话,如果不是阿姊熟悉的小动作没有变,元宁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
如果早知道阿姊的身孕会带来阿姊变得不像阿姊,元宁绝不会把那张助孕的药方送给阿姊。
家族好像对阿姊现在的变化没有表示有多么的意外,在他们开始在两位小姐的身上筹谋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还好,二娘子如今还能保持理智。
元宁为了让爹娘和宗族耆老放心,也立誓在家族复兴之前不会成婚。
反正她自己对情爱之事也没有多有执念,在她的事业面前,什么事情都要先放在一边。
元宁除了沙斯,现在最担心的,无非还是公主对太子的心软。
她害怕公主最后会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
韦参军为了公主之安危极力劝说除掉太子,公主只是嘲讽一笑,不愿意答应韦参军的提议。
公主还质问韦参军,他是跟着他叔叔长大的吧,韦参军是韦氏后人,和太子之间,有深仇大恨。
想当年,韦庶人乱政弑君,毒杀了先帝,是公主和太子联手出兵,这才诛杀了韦庶人一党。
当然是太子亲手斩杀了韦参军的亲叔叔,如今韦风华又极力劝说公主借沙斯之手杀了太子,公主很难不把韦典军所求和当年之事联想到一起。
圣上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下面的一个妹妹一个儿子几乎瓜分了朝堂上所有的势力。
五姓七望之中,公主和太子的威望也远远高于皇上这个名正言顺的天子。
就连李约想要颠覆大唐,想到的也只有毁了公主和太子,在他看来,天子懦弱无能,难成大局。
不过元宁一直都是不敢小觑圣上的,能在天后的手底下捡漏到这个位置,圣上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单从不久之前令整个长安震动的长安红茶一案就知道了。
这次的沙斯案也让元宁觉得有些奇怪,此人在大唐犯下无数命案之后已经在大唐消失了十余年。
他突然这般来势汹汹,又直指参天楼,这样不管不顾的样子,很难不让人多想。
元宁不能让公主涉险,所以她也时刻关注着卢凌风那边有关沙斯之事的进展。
谁知道不过是抓捕一个沙斯,竟然从十二年前的狄公到现在的卢凌风,都无法让此案有什么突破。
甚至还折进去了一个司法参军。
沙斯十二年前就已经不算年轻了,现在过去了十二年,怎么还这样的龙精虎猛。
如果说他背后没有别的势力的参与,元宁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参天楼是在圣上的主持下终于完工的,一切的格局布置除了工匠之外,只有圣上知晓。
而且,这还是圣上即位以来第一次开放参天楼的楼外楼。
在这个时候同时召开幻术大会,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在为了方便沙斯此时在长安出现。
元宁也把自己的猜测跟公主隐晦的提起过,可公主并不认为自己庸碌了一辈子的哥哥能狠心到对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妹妹下手。
不过元宁的话也给公主提了个醒,防人之心不可无。
坐在那个位置上久了,即便是傻子,也能被养出几分杀伐果决的气场来。
作为公主心腹,公主曾经跟元宁透露过公主府曾经有拉拢沙斯之意,毕竟沙斯是十二年前的控鹤府副监。
公主想重复当年她女皇的称帝之路,也想重建控鹤司。
天后控鹤府由四十多名侍郎组成,都是受宠之人,且大多是有才能的文学之士。
不过这也只是说起来好听,实际上,控鹤府的存在,就是天后招纳男宠而设立的机构。
是天后集聚男璧,以娱晚年的宫制之一。
此事是交给公主府的韦典军负责的,韦典军为人圆滑,是公主用了多年的老人了,对公主的信任是可以保证的。
他的出现,就是代表着公主府的风向标。
公主让韦风华带上重金,赴沙斯之约,去见一见这个曾经让长安大乱的幻术大师。
还让他带话给沙斯,事成之后可以帮沙斯恢复仕途。
公主相信,韦风华见到沙斯之后,一定会让沙斯杀了太子。
公主不是真的要杀了太子,她只是想用已经有二心的韦典军和沙斯的两条命,换卢凌风的坦荡仕途。
当初她被蒙在鼓里,让自己的亲儿子没了金吾卫中郎将这么一个好官职。
可那又如何?
只要卢凌风愿意,公主可以给他换一条更辽阔的仕途之路。
卢凌风不是接到雍州司法参军的任职,要全力抓拿沙斯吗?
那她就用韦典军把沙斯给钓出来,公主让卢凌风盯紧韦风华。
明日八月初七,或许就是卢凌风建功之日。
为了不让卢凌风多虑,公主还让卢凌风秉公执法,不需要顾忌韦风华是公主府的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公主还让元宁跟卢凌风同行。
“你确定这样能引出沙斯?我总觉得沙斯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上次在街上刺杀上一位雍州司法参军的那个就身份有疑,这次来的,也说不定不是沙斯本人。
待会让你的人注意一些,最好可以活捉沙斯,死的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
元宁和卢凌风带着人潜伏在竹林深处等着韦风华和沙斯前来。
若是没有韦家的私仇,其实韦典军对公主也算是忠心耿耿,他是个可用之人。
卢凌风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沙斯来势汹汹,一定不是孤军奋战,只有活捉沙斯,他们才能查清楚幕后之人。
卢凌风这几日没见到元宁,如今好不容易能和元宁靠的这么近,他甚至可以嗅见元宁的发香。
“你放下吧,我下手有分寸。”
就在卢凌风还准备再和元宁说两句,元宁握着剑鞘的手一紧。
“嘘,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