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看过信件还没缓过神来，黎奶奶则以为是普通的问候信件并未放在心上。
她边收拾着院里的青菜边道：“刚才啊，洋洋回来了。他还说啊，下次再来带你回家见他爸妈......”黎奶奶的前一句话说得很响亮，后一句说得却很小，大致是怕街坊邻居听到了。
黎洛听闻后并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一副如常表情，对于这件事他是不想了。
离开程耕洋这件事如同当初决定和他在一起一样的坚决和笃定。
程耕洋不知道黎洛离开他是因为自己的病情恶化，生命即将走向终点。无论程耕洋对黎洛做什么，貌似都无法挽回黎洛了，还谈什么回心转意见家长的屁话！无非就是多增加烦恼罢了。
别人不知道，黎洛还不清楚这一点吗？这些年催婚都要被催吐了........让他的家人接受程耕洋跟男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岂不是要比杀了他们还狠，那是在逼他们程家断子绝孙啊!
因此，黎洛根本就没听黎奶奶的后半句话，他脑海里想的却是信件的内容以及真实性。
随后他便走了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打了信件上的电话。
一个女声冷傲道：“你好，哪位？”
“我是黎洛。你是.....”
听闻是黎洛，对方不淡定了，声音雀跃道：“黎洛？终于联系上你了，你怎么都不在同学群的，还是潘春找老师要了你的转校地址后，我才查到你的老家地址的。”
“柳娟，你信上写得都是真的吗？”
柳娟道：“是的，我谁也没说，就等你本人来确认了。”
黎洛双眼泪湿，哽咽道：“谢谢你。我马上就去找你！”
柳娟却道：“你先不要着急，这边我会做安排的，这一周都是我值班，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黎洛舒缓了情绪，擦干眼泪，准备启程。
次日，黎洛就抵达了宝林市南山精神病院。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黎洛在医院门口左右徘徊。
看了看手表还没到上班时间，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柳娟。”
院门口的对面公交车上下来一个半张脸都是胎记的女子，听闻有人在喊，笑道：“黎洛，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早饭了吗？”
柳娟走近才发现，黎洛的面容有多憔悴，久不见的还有那对熊猫眼，单边挑眉道：“走，带你去吃早饭。”
黎洛止步道：“我不饿，不耽误你工作吗？”
柳娟见状心知黎洛的心思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糕点递给他道：“既然这样，就少吃一点吧，你跟在我后面，我带你进去。”
黎洛紧跟其后，步伐矫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随着柳娟的一路交谈这些年的变化，二人来到三楼办公室，这所精神病院的较为隐蔽，黎洛一路走一路观察。
越走心里越冰凉，全身微微颤颤，无法想象一个人若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十年能否还会变成正常人？
一路上没有见到病人，听闻还没到户外活动时间，眼下时间将近八点，也就是早饭时间。
也有人不愿合作，黎洛听到叫骂的声音，男男女女都有些只言片语。
柳娟道：“你别着急，等一会儿户外活动的时间一到，你就可以站在这个走廊看到了，就在我的办公室门口，先进来坐坐吧。”
黎洛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求知欲，见此处只有柳娟一人，忙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上班？”
柳娟笑道：“你也知道我脸上的胎记，也不太想在外面工作，考大学的时候学医最后通过一些关系安排在这里做精神科医生了。也正因为我在这里，不然，你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黎洛淡淡道：“真是亏了你，柳娟，这恩情，我感激不尽。待我确认后，定会重谢的。”
柳娟却摆摆手道：“咱们之间说这些干嘛？当初还不是你仗义没把大炮的纸条交出去，不然哪有今天的我们。”话落展开笑颜。
黎洛一脸懵然道：“周晋扬？”
柳娟道：“嗯，我们结婚了，生了个儿子，刚满一周岁。这不，我刚调到这儿工作还不到三个月。”
黎洛猛然吃惊道：“真的吗？这太让人意外了，那时候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真的就能成为终身伴侣？”
柳娟道：“只要你相信，有些事就会存在。不要因为自己没有见过就一口否决了。人活着嘛，不是创造奇迹就是等待死亡，对吧！”
黎洛肃然一愣，脑海中好似曾有人也对他说过这句话。眸子闪着点点星光，半晌听到几人匆忙在楼下奔走，慌慌张张。
柳娟见状道：“都是日常，应该是有人不听话了。”
黎洛惊了，半晌道：“这是在做什么，这些人拿着绳子要做什么？”
“不听话的都给绑起来，要不然会伤到人的。”
柳娟淡然答道，神色如常。
果然，随后就如同放风一般大部队出来了。
一个个穿着蓝白条纹统一病号服分队分组地在场地上自由活动起来。
老远处，站在三楼走廊的黎洛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那女子身形瘦弱，走路缓慢，神情呆滞，眼神无光，头发凌乱。从大部队里涌现出来后，独自一人在墙角靠着，抬头望着天空发着呆。
她似乎没有注意三楼有人在观察她，还是一副悠然自得且孤僻的样子。
黎洛此刻的眼睛已然布满了泪花，声音逐渐变得抽泣起来。
柳娟见状不用说话也能确认了，此人正是他的母亲，秀儿。
柳娟道：“别这样，黎洛。你先进来一下。你这样会引起别人怀疑的，我以后不好做。”
黎洛揪心地擦了擦眼泪，赶忙调整好情绪。径直的被柳娟拉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妈妈的？”黎洛问道。
柳娟拿出餐巾纸递给了黎洛，温声道：“偶然间听到的，她对其他人说过她儿子是个画家，一个人的时候对着天空喊着阿洛。我一猜就是你！不过我检查过她，她并没有精神病症状，有个人换季了就会来看她。”
黎洛问：“谁？”
柳娟道：“是你舅舅，不然我不会确定。”
“可你不认识我舅舅，又怎么知道那是我妈妈？”
柳娟回忆道：“有次经过他身旁，听到他在骂人，说什么痴心妄想，还想见黎洛什么的，我这才打听你的联系方式让你过来看看，到底认不认识？”
黎洛道：“我舅舅说我妈早就死了，原来是把她关在了精神病院里，可是，为什么我妈妈会被关在这里？这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娟道：“这里面的事情我不好说，但我知道，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至于精神问题是谁鉴定的就不好说了。但我可以重新给她出具一份康复证明，给她办理出院手续。但是，你要态度缓和，不能影响到其他人，装作只是一个普通住院病人的正常出院流程就可以了。万事等出院了再讲，人在这里，你什么也做不了的。”
黎洛点头应声。
半晌，黎洛又问：“这样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你刚才不是说刚调过来三个月吗？”
柳娟笑道：“没事！这个你放心吧，毕竟周晋扬现在是宝林市市长秘书，我的身份还是保密的。院长还是知道的，总要给几分薄面。”
黎洛听闻后惊叹：“你们......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柳娟把黎洛送出了院外，低声道：“下午五点下班时分过来，顺便去给你妈妈准备套干净的衣服换了。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今天就带你妈回家吧！”
黎洛点头示好。
这个地方有些让人透不过气，他难以想象秀儿这么多年是如何度过的。
按照约定的时间，黎洛在街上买了套最新款的女装和鞋子。保安见过黎洛，便没有再阻拦他，开了会客单后就径直向柳娟的办公室走去。
正好，遇到柳娟在签字，此时，见到黎洛道：“你还真是掐着点算的，手续我都办好了，衣服我先拿进去。等会你在大门口接她，我送她出来。为了防止她见到你情绪太过激动，造成其他人的怀疑。”
黎洛点头示好。
果然五点二十分，医院的后门柳娟带着秀儿出来了。
秀儿穿着黎洛刚买的衣服，显得宽宽松松，精神状态显得有些痴呆。
“妈！”
黎洛一声呼唤，秀儿定睛望了望，十来年不见，儿子一下子变成了这么大个儿，令她恍惚了神。
不确定地朝着柳娟问了句：“柳医生，那个男孩子是在喊我吗？”
柳娟好似哄着孩童一般的口吻道：“是呀，他就是黎洛啊！长大后的黎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