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看王之心收了自己的银票,心中稍安,凑近压低声音问道。
“王公公,圣上为何让我们看这些奏疏?我们三人看朝廷百官的奏疏,是不是会坏了朝廷规矩?而且,为什么是我们三人?”
王之心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
方以智,翰林院检讨,皇子讲师。
陈名夏,翰林院修纂,兵科给事中。
张家玉,翰林院庶吉士。
三人都是六七品,没有实权的小官。
崇祯皇帝为何召见他们,王之心也摸不到头脑。
“方大人,你问的那些,咱家确实不知。咱家可以告诉你的是,皇爷今日发了很多道圣旨,多数都是给人提官的。”
看方以智一脸迷惑的神色,王之心拍了一下大腿,选择干脆直说。
“方大人,你想想,皇爷为何不让六部九卿看这些奏疏?反而选你们三个芝麻大的小官。这难道不是信任你们,准备重用你们的意思?上点心,听皇爷的话,做好他吩咐你们办的事。一步登天的机会可就在眼前啊!”
陈名夏和张家玉此刻竖起耳朵,听着王之心的话,心中激荡不已。
王之心看着愣在当场的方以智,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大人,抓紧时间看吧!咱家的人就在外面等着,需要什么,您就直接吩咐他们。”
埋头看了近一个时辰,陈名夏抬起头,“两位,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圣上看到了我们三人的奏疏?”
方以智抬起头,“什么奏疏?”
陈名夏道:“就是这些啊!我刚刚翻看了,这里面并没有我们三人的。是不是因为圣上看了我们三人的奏疏后,觉得里面有可取之处,这才让我们阅看大臣们的奏疏?”
张家玉放下手中的奏疏,眉头紧皱。
方以智轻轻的点了点头,“百史(陈名夏的字),看你的样子,对自己的那本奏疏应该十分满意,你写了什么?”
陈名夏淡淡一笑,“也没什么,只是提议京师固守待援,号召山东义勇北上勤王,救援京师,与贼决战于京畿。方公子,你呢!”
方以智摇头道:“我没有这么具体。我只是写要让将士知荣辱大义,与朝廷共进退。元子(张家玉的字),你写了什么?”
方以智转向张家玉问道。
张家玉脸色难看,犹豫了半晌,最终叹了一口气道:“我,我什么都没写。”
陈名夏哈哈笑道:“元子为岭南高才,定有不凡之处。既然不愿意告知,那我二人也就不多问了。”
张家玉的眉头蹙的更紧,“不,不是不愿告知,而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写。我交的是一封空白的奏疏,除了我的名字,什么都没。”
“什么?”
方以智惊的张大了嘴巴。
陈名夏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元子,你为何如此做?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定你个大不敬,你这一生就完了啊!”
张家玉摇了摇头,“我本以为圣上只是一时兴起,不会查看每个人的奏疏。我一个七品小官,怎么也轮不到我。况且我真不觉得现在有何良策能扭转形势,故而什么都没写。”
方以智一脸恼怒,“元子啊,元子,你怎么如此糊涂?这不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吗?”
张家玉长叹了一口气,“谁料到会如此啊!”
陈名夏突然道:“不对,不对,若玄子你什么都没写,那为何你在这里?那王之心可是圣上的贴身太监,刚刚对我等三人可是客气的很。圣上若生气了,岂会如此?”
张家玉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
方以智也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也太奇怪了。”
陈名夏突然拍了一下手,“我知道了。一定是陛下看到了你那封空白的奏折,觉得你胆识过人,这才招你来了这里。”
张家玉眼神迷茫,“这,这可能吗?”
陈名夏淡淡笑道:“若说不可能,还有什么比三个七品小官审看朝廷百官所上的奏折更不可能的?”
张家玉和方以智顿时也笑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觉得可能了。”方以智出声道。
三人笑了一会,气氛变的无比融洽。
陈名夏道:“两位,圣上让我们三人挑出二十封奏疏,以便他明早审看。你们说,我们应该挑什么样的?”
方以智道:“当然是觉得可行的啊!”
陈名夏摇头道:“那六部尚书,还有勋贵国亲的呢!我们难道要因为他们写的不遂我们的意而丢掉一边吗?”
方以智脸色一沉,“我倒是忘记了这茬。”
张家玉拿起一封奏疏,淡淡说道:“六部官员,勋贵国亲有多少个?别说二十封,就算把这个数目翻倍,够用吗?到时候把谁的放进去,把谁的放外面,你们如何取舍?”
陈名夏皱眉,“元子,那你的意思呢!”
张家玉笑道:“这件事,无论怎么做都会得罪人。既然如此,那何不按照我们的心意选呢!”
方以智愣道:“你是说,不论官职,按我们的心意随意选?”
张家玉点头道:“你我三人各选十封奏疏,然后我们再从这三十封中选出二十封呈给圣上。这不就是陛下的意思吗?”
陈名夏点头,“附议。方大人,你说呢!”
方以智沉默了一会道:“那就如此做吧!毕竟陛下信任我等,我等也不能辜负陛下。”
一夜无眠。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陈演。
当陈演将整件事的经过告诉魏藻德之后,魏藻德眉头一皱,“陈阁老,你真没说过那些话?”
陈演大急,“师令,这都什么时候了?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魏藻德点头,思索了片刻道:“那就是圣上缺银子了,想通过你向勋贵们索要捐饷。”
陈演点头道:“我后来也回过味来。但现在是,我们该怎么办?”
魏藻德摇了摇头道:“陈阁部,你那两万两银子是无论如何都要捐出去了,陛下褒奖你的圣旨都下了。而且听陛下的意思,若从勋贵那里凑不够八十万两白银,你恐怕还得再交三万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