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远处敲响了打更声。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悠扬的唱和声在黑夜里响起。
朱由哲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沉声道:“现在天下动乱,形势对大明来说,并不太好。但朕以为,太祖皇帝靠一个破碗打下了整个天下,现在朕拥有的至少比他多吧!”
没人回答,校场内静的掉根针似乎都能听到。
朱由哲眼光扫过众人,“至少,至少朕有你们,数万大明将士。淮西,一个曾经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却最终产生了淮西二十四将。谁能说,你们中不会跳出几个悍勇之将?”
“徐允祯,韩六,你们二人站上来。”
两人。
一个身穿蟒袍,大明勋贵。
一个乱世乞丐,破破烂烂,刚被朱由哲提升为把总。
两相对比,形象千差万别。
朱由哲指向徐允祯,“这个是定国公徐允祯,大将军徐达的后世子孙。从大明立国到现在,二百多年了。他徐家子孙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享尽了荣华富贵。”
“为何?是因为他每一代子孙都能力出众,都是朝廷的栋梁吗?肯定不是,至少眼前的这位定国公连小小的神机营都没管好。文采不出众,统兵又不行,但他为何却能身居高位,享尽荣华。”
“简单说,就是因为徐达有立国之功。他的功劳彪炳史册,足以延续这么多年,让他的子孙享尽荣华富贵。”
徐允祯满脸通红,尴尬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由哲这是赤裸裸的在打他脸呢!
说他没本事,只靠祖宗的封荫才身居高位。
“再来看看这位。”
朱由哲指向衣衫破旧的韩六。
“韩六,父母双亡,弟兄六个活着的只剩他一个,平日靠乞讨为生。”
“你们说他没本事吗?天天饿着肚子的他却能举起四十斤的石锁十次。你们说他不勤劳吗?他父母也曾起早贪黑,每天劳作,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但为何他却一直吃不好,穿不暖?你们想过吗?”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是啊!
为什么啊!
为什么有本事的人要挨饿?
为什么不劳作的人却能享尽荣华富贵?
韩六茫然的抬起头。
朱由哲摆手止住了他们的议论之声,“因为这世界本就不公平,也没有人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千里马常有,但伯乐不常有。遇不到赏识你们的人,抓不到上升的机会,你们再有本事也只能在尘埃里哀叹命运不公。”
“这是命,但一个人该信命吗?”
“朕觉得不该。”
“因为我们的老祖宗说过一句特别好的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是个人,都该为自己的命搏上一搏。机会虽然渺茫,但万一成功了呢!不仅你们自己,连自己子孙后代的命运都可能因此而改变。”
“你们不幸,生在这个乱世,人命如同草芥。同时,你们又是幸运的。因为越是乱世,越会出现在太平时代不会出现的机会。”
“就如现在。大明危难,正是英雄奋起之时,朕需要你们的本事来帮助朕来保卫大明。”
“朕不敢自诩比太祖皇帝强,但朕足以可以给你们机会,给你们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机会。”
“朕以后会做到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让你们和那些勋贵一起竞争。能者上,不能者下。”
“只要你们有这个本事,朕就给你们高官,给你们厚禄,即使将来封侯拜相也无不可。”
朱由哲收回目光,厉声喝道:“韩六,想当将军吗?想有吃不完的肉,喝不完的酒吗?”
韩六跪下,脸色激动,“草民想。”
朱由哲转向下面,“你们呢!想升官发财吗?想封侯拜相吗?想让子孙一辈子不受苦吗?”
“想!”
“想!”
“想!”
众将士高声回应。
看自己鼓动的差不多了,朱由哲哈哈大笑。
“那就不要嫌朕定的军规严苛,平时好好操练,将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立下大功,受到嘉奖。朕保证,不出一年,你们中便会有人升为游击,参将,副将,乃至一地总兵。高官等着你们,厚禄等着你们,封侯拜相也等着你们。”
“有功必赏,朕向你们保证,也同时等着你们将来给朕带来凯旋的消息。”
朱由哲伸手,孟大春连忙将酒碗倒满。
“诸位将士,为大明,也为你们自己,干!”
“干!”
孟大春将朱由哲背上龙辇,由太监抬着回宫。
李邦华抬头看了看天空,“天快亮了。”
蒋德璟点了点头,“是啊!天快亮了。”
陕西,韩城。
三千闯军精锐一夜疾驰五十里,在李友、白鸠鹤的率领下,趁着夜色,突然强攻渡河。
韩城位于黄河上游位置,本就不是防御重点,那里只布防了数百官兵。猝不及防下,瞬息之间便被击溃。
闯军兵不血刃拿下了荣河县城。
李友带五百人守城,白鸠鹤率领剩下的所有人马疾驰百里向北,绕到了蒲州守军的后面。
两相夹击,官军大败,。
蒲州、风陵渡口接连失陷。
刘芳亮率前锋大军渡河。
官军被俘近万,黄河防线直接崩溃。
白鸠鹤把一个身材矮胖的官员丢在地上,大咧咧的说道:“芳亮,这个就是蒲州知州钱穆村,被我擒住了。”
钱穆村身材颤抖,不住的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刘芳亮面露鄙视,从怀中丢出一封信,“你走吧!把这封信给交给山西巡抚蔡懋德,让他转交给京师的崇祯皇帝。”
钱穆村没有料到对方会直接放他走,面露惊奇,“这,这是什么?”
“战书,给皇帝老儿的战书。”
刘芳亮语气冰冷。
平阳。
蔡懋德盯着太原方面的来信,脸色难看。
因为上面清楚的写着。
“黄河可弃,平阳亦可弃,但太原须固守。坚守一月,援兵不止,可开城投降,不罪。坚守三月,可封侯,子孙继爵。守将张雄与贼私通,立斩之,以绝后患。必要之时,抄晋王之家,以其家产充作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