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圆楼。
京师最大的客栈。
正堂大厅内,挤了近百人,连二楼、三楼的栏杆上也站满了人。
都说今日这里有珍稀的东西要卖,但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
内外都有锦衣卫。
没人敢大声喧哗,只能低声窃窃私语。
朱由哲在二楼坐着,旁边站着张国维和李若琏。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朱由哲吩咐道:“可以开始了。”
李若琏点了点头,向下走去。
不一会,一声锣响,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接着,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官员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年太监和一个飞鱼服的中年将领。
嚯!
“红色官服,补子上绣的是锦鸡,那是大明堂堂的二品大员啊!”
一人发出惊呼。
“开什么玩笑?朝廷的二品大员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另一人出声反驳。
“或许还真的是真的。这可是天子脚下。若非真的,谁敢这么穿,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
看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倪元璐脸色到了极点。
但想到天子都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自己这个大明的礼部尚书又有什么脸面是放不下的呢!
沉默了片刻,倪元璐摆手制止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朗声道:“本官乃大明礼部尚书倪元璐。”
一时间喧闹声起。
“啊!竟然真的是朝廷的二品大员。”
“我见过他,他就是倪大人,那次科举主考官中就有他。”
“他怎么在这里抛头露面?”
……
倪元璐出声制止了众人的喧闹,继续说道:“我旁边的这一位是天子的近侍王之心,而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
没人说话,他们的身份震惊了所有人。
倪元璐接着道:“闯贼肆虐,流民四起,百姓遭难。而朝廷赋税不足,银子短缺。陛下深忧此事,故而将内库中的部分皇家物品拿出来拍卖。拍卖而来的银子将用以安置百姓,平息物价,以及抚恤战死的将士。”
“皇家,内库?”
“那里面岂不是都是好东西?”
“皇帝也没钱吗?拿自己家的东西出来卖?”
“关键是皇家的东西,平常人用,那不有违朝廷的法令吗?”
……
好像早就知道知道众人的担忧,倪元璐摆了摆手,接着道:“诸位不必担心。天子既然拿出来让诸位拍卖,自然不会因此而罪罚各位。凡是拍卖的物品,都有一个证明。上面写着这个东西的来源,制作时间,以及拍卖时间。说明这个东西是你们拍卖所得,而不是其他方式所得。”
倪元璐拿出一张纸展示给众人,“这就是证明。再说说拍卖流程,我拿出物品之后,你们就可以喊价,价高者得。之后我会喊三声,当我手中这个棒槌敲响铜锣之后,这件物品就拍卖结束了。再出高价也不是你的了。为了方便大家弄清楚流程,我们先拿出一件东西拍卖一下。”
说着,倪元璐一挥手。
两个锦衣卫上前,将一个木匣放在桌子上。
打开之后,是一只造型独特的酒杯。
倪元璐道:“斗彩鸡缸杯,成化年间所制,是成化皇帝的御用酒杯,高一寸,长二寸六厘,瓷中精品,不可错过。现在,五十两起拍。”
众人窃窃私语,“这真的是皇帝用过的吗?”
“肯定是真的,都那么说了。”
“反正就五十两,还能亏了不成。”
……
等了好久,没人应拍。
倪元璐笑了笑,“我喊三声,若无人应拍,那这件东西便是流拍了,今后你们恐怕这辈子都再也遇不到了。现在,我开始喊了。”
“一。”
“二”
当倪元璐将要喊出第三声的时候,一个儒生模样的人突然站起来,“我,我出五十两。”
倪元璐点了点头,“这位小哥出五十两,还有比他更高的吗?没有的话,那我就喊了。
“一。”
“二。”
“三。”
“恭喜这位小哥,到后台交五十两银子,这个斗彩鸡缸杯是你的了。”
儒生青年心情忐忑的走向后面,拿出五十两银子,取了斗彩鸡缸杯。转身走出客栈,向当铺方向走去。
蒋德璟在李邦华的带领下走进二楼的房间。
朱由哲看了他一眼,向旁边道:“孟大春,去,让客栈的人给蒋爱卿煮碗面,一日夜没吃过东西了。”
蒋德璟走上前,没有对朱由哲说什么,而是望向下面,“倪元璐什么时候这么放下脸面,像小贩一样当街叫卖物品了?难道他不觉得丢脸吗?”
朱由哲道:“当朕把自己家底掏空,把皇家的东西拿出来卖。若论丢脸,朕的脸才是真正丢尽了。”
说着,朱由哲转向蒋德璟,“你身为户部尚书,大明的国库亏空成这个样子,你难道不羞愧吗?”
蒋德璟欲要争辩,但看着下面奋力叫卖的倪元璐。
他顿时沉默了,他担任户部尚书以来兢兢业业,自觉问心无愧。
但把大明皇帝逼到拿自家的东西出来贩卖,礼部尚书像小贩一样大声叫卖的地步,他不敢再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了。
朱由哲没再理他。
孟大春端来面,蒋德璟也没心情吃。
下面开始热闹起来,有人开始高声叫买,有两个茶杯卖出了二百两的高价。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最初拍下斗彩鸡缸杯的儒生。
当倪元璐拿出一个元青花大罐,叫住五十两起拍后。
不断有人叫价。
五十两。
六十两。
六十一两。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声音响起,“五百两。”
众人吃了一惊,连忙转头望去,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高瘦男子。
“那不是祥福当铺的齐掌柜吗?他怎么也来了。”有人认出了他。
齐掌柜上前道:“倪大人,朝廷财赋紧张,小民愿意为朝廷分忧。您也别搞这什么拍卖了,所有的东西,小民愿意五百两一个,全部购入。”
“哇!他要全部买啊!”
倪元璐没有理他,而是转向他旁边的儒生,“你的斗彩鸡缸杯呢!是不是被他买去了?”
儒生低着头,但深深的点了点头。
“多少银子?”
“两,两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