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样的事,你如何瞒过内阁首辅?而且这个内阁首辅还不是你信任的人?”
朱由哲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朕没有离京前往南方。不仅是形势的崩坏速度超乎了朕的预料,还因为朕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朱由哲愣道:“什么压力?”
朱由检沉默了片刻道:“朕感觉朝廷百官,除了个别的,似乎都不想让朕离开京师。”
看朱由哲满脸疑惑,朱由检接着解释道:“他们在京师都有田产、若真南迁了,他们积累的这些就都没用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看好大明。觉得就算朕逃到了南边,依旧挡不住李自成。”
“换个皇帝,他们可以继续当自己的大臣。南北皆降,他们是识时务的俊杰。但若朕去了南边,他们就是卖主求荣的贰臣。而一旦朕守住了半壁江山,他们这些人就注定要在青史留下恶名。”
“所以,他们为了自己的名声,拦着朕去南京。在他们心中,似乎比普通人更希望李自成统一天下。让所有人都成为李自成的臣民,而让自己的归降不显得那么突兀。”
朱由哲点了点头,说道:“皈依者狂热!”
“什么?”
朱由检满脸疑惑。
“皈依者狂热,是说后加入一个阵营的人,往往比天生就处于该阵营的人对本阵营更加忠诚,更加狂热。就像那些大臣,他们没骨气,投降了。就想让更多的人投降,好让自己的投降显的理所当然。为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做起事来会更用心,更尽力。”
朱由检点了点头,“大概就是如此。朕想说的是,你想出宫,但那些大臣会尽力拦你。所以,绝不可让他们提前知道。”
朱由哲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好烦啊!算了,算了,暂时不想了。”
这时,王之心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碗和一个瓷盆。“皇爷,这是皇后娘娘熬的红糖姜汤。说寒夜里,喝这个可以暖身。”
朱由哲点了点头,问道:“皇后人呢!”
王之心回道:“皇后说就不打扰皇爷看阅奏疏了。把这送来后,就直接回去了。皇爷,奴婢给您盛一碗。”
王之心为崇祯皇帝的三个贴身内侍之一。
史书记载他贪财,家中颇富。
本来,朱由哲想直接抄了他的家,为此还特意鼓动栗宗舟去收集王之心做各种不法之事的证据。
栗宗舟确实上报了一些,但都是贪污受贿的。
除了这个,王之心似乎并没有其他大的过错。
而他又很能揣度朱由哲的心意,做事也颇为尽心。
因而朱由哲只是稍微敲打了他一下,并没有对他加以惩戒,甚至没有将他从自己身边送走。
王之心弯曲着身子,一脸笑意的看向朱由哲,“皇爷,皇后娘娘真的很贴心,什么都亲自做。”
朱由哲看他打开盖子,就要盛汤,说道:“朕现在不想喝,等一下再盛吧!”
王之心顿时一愣,但很快脸上堆满了笑容,“皇爷,这天寒地冻的,喝口暖汤会很舒服的。而且这天汤也凉的快,若凉了,那就只能倒了,这不就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吗?”
朱由哲被他说服了,“那就半碗,给朕盛半碗。”
王之心点了点头,“好嘞!奴婢这就给皇爷盛。”
半碗姜汤,呈黄红色,看着宛如人血,冒着辛辣的热气。
朱由哲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将碗放在了桌上。
下午睡了好久,醒来之后又吃了很多东西,此刻的他真的不想喝什么东西。
“皇爷,喝一点点就行。”
朱由哲瞥了王之心一眼,“你今天好烦啊!像催命鬼一样一遍遍的催。”
王之心脸色一变,干笑道:“皇爷说笑了。奴婢就是感觉皇后娘娘辛苦,这才多说了两句。奴才有错,奴才张嘴。”
说着,王之心举起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朱由哲撇了撇嘴,从桌上端起碗,“好,朕喝,朕现在就喝。”
就在这时,突然传出一声爆喝。“陛下,汤中有毒,千万不能喝。”
孟大春闻言,腾的上前,一脚踢掉了朱由哲手中的汤碗。
红色的汤水泼洒出去,汤碗掉在地上,碎成数十片。
朱由哲有些发愣,抬头看去,正看到李若琏带着几十个锦衣卫匆匆走进大殿。在他后面紧紧跟着的,是英国公张世泽。
“王之心在汤内下毒,妄图谋害陛下。”李若琏继续大喊。
十几个锦衣卫上前,顿时将王之心围在中间。
朱由哲转头看向王之心,对方脸色煞白,慌忙跪下。
“奴婢冤枉啊!李同知污蔑奴婢。”
李若琏上前,怒声道:“污蔑?那你把那盆子里面的汤喝了,若无事,我向你请罪。”
王之心涕泪交加,“皇爷,这样大的罪名,奴婢可不敢担啊!请皇爷替奴婢做主啊!”
朱由哲看了看李若琏,又看了看王之心,淡淡说道:“那你就喝吧!若喝完无事,朕给你做主。”
王之心怔在当场,“奴婢,奴婢……”
朱由哲看他不愿喝,心中有了决断,冷眼瞥了王之心一眼,“孟大春,你给他盛一碗,让他喝。”
王之心浑身战栗的接过姜汤,脸色惨白如纸,仰起头做欲喝之势,但半天都没动作。
“喝啊!”
朱由哲爆出怒喝。
“哐当!”
茶碗落在地上。
王之心再也受不了了,放声大哭,不住磕头,“皇爷,奴婢知错了,知错了。您饶过奴婢这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朱由哲脸色铁青。竟然是真的,他们竟然想毒死自己?“马文志,带他走,审出一切。”
马文志抱拳,“陛下放心。”
说着,马文志一挥手。
两个锦衣卫上前,硬拖着王之心出了大殿。
“陛下,饶命啊!饶命……”
王之心还在不断求饶,直到声音完全消失。
朱由哲转向李若琏,脸色难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若琏抱拳道:“陛下,还是由英国公向您禀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