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哲摆手示意陈潜夫不必着急,温声道:“马士英的话,朕当然不会全信。但你说了那么多,朕也没发现马士英有什么错啊!”
陈潜夫眼珠子瞪的滚圆,“陛下,他可是……”
朱由哲又摆手,“你先别说,听朕说。无论是沈万登,还是刘洪起,都是贼,那马士英剿贼有错吗?”
陈潜夫摇头道:“是没错,但他不讲信用啊!坏了朝廷的大局。”
朱由哲笑了笑,“大局不大局的暂且不说。你说他不讲信用,那朕问你,他如何不讲信用了?招抚刘洪起是你的决定,你和马士英提前商量了吗?或者和你其他的上司商量了吗?”
陈潜夫一愣,惊声道:“但陛下,马士英当时还没到,而河南的那些官员都在黄河之北呢!”
朱由哲笑道:“是,他们那时都不在。但你派人告知他们,或者写封信通知他们一下总可以吧!但你那样做了吗?”
陈潜夫一时愣在当场,“臣,臣……”
朱由哲接着道:“朕知道,你是想为朝廷分忧,同时还有一点自己的小私心。想通过说服刘洪起,独自立下大功,好让众官高看你一眼。陈爱卿,是不是感觉开封府推官这样一个小官委屈你了,想再向上升上一升?”
陈潜夫听出了朱由哲言语里的警示意味,有点着急,“陛下,臣……”
朱由哲又摆手,“一个小推官,朕也感觉委屈了你。”
啊!
陈潜夫猛的抬起头,有点不解。
朱由哲笑道:“朕给你机会。去洛阳吧!以河南知府的名义去,试着说服李际遇彻底归附朝廷。他手下有一二十万人马,才是值得劝降的存在。”
河南有八府,河南府为其一,治所洛阳,紧邻陕西。
府推官为各府佐官,除顺天府、应天府为正六品外,其他的都为正七品。
而知府为正四品。
从正七品佐官直接变为正四品主官,直接升了六级。
但此刻,陈潜夫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满是忧愁道:“陛下,若是收降了刘洪起,臣倒有几分把握。但这时……”
朱由哲笑道:“不是说富贵险中求吗?现在就看你是否有这胆色去了?”
陈潜夫犹豫片刻,最终点头道:“臣愿去。”
朱由哲赞赏的点了点头,“这样才好吗?来,这杯酒赐你。”
陈潜夫上前,端起酒一饮而尽,“谢陛下!”
朱由哲问道:“那你去了打算如何做?”
陈潜夫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道:“向其言明利害,以大义劝导之,使其心向朝廷。”
朱由哲哈哈笑道:“对贼寇说这些可没用。要不要朕教教你?”
陈潜夫心中疑惑,“陛下请说。”
朱由哲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转向下首的朱聿键,“唐王,你多久没回过唐藩的封地南阳了?”
朱聿键微微皱眉,不知道朱由哲为何会突然问这样奇怪的问题?“自崇祯九年到现在,有八年了。”
“想回去吗?”
朱聿键摇了摇头,“臣听闻,李自成九屠南阳,那里早成一片废墟,百里都无一个百姓。回去又能干吗?徒增伤心。”
朱由哲点了点头,“那朕求你一件事吧!”
朱聿键抱拳道:“陛下请说。”
朱由哲道:“把唐藩治下的所有土地都捐出来。”
朱聿键脸色微怔,“但陛下,那些田地可都在南阳啊!”
朱由哲点了点头,“唐王,你说,乱世什么最重要?”
朱聿键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想了片刻,给了一个颇为大众化的回答,“陛下说的是民心?”
乱世,兵强马壮者为王。
民心,有时真没那么重要。
但回答这个,绝对不会有错。
朱由哲听完,却猛的一拍大腿,大声道:“不错,唐王果真有见识。”
声音之大,吓了众人一跳。
朱由哲接着道:“李自成得了民心。所以即使屡战屡败,却依旧能在失利之后再次崛起。朝廷为何失了人心,在于灾祸不断,在于土地兼并,在于藩王、乡绅占取了大量土地。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能反了大明。”
朱聿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朱由哲身子前倾,“唐王,把那土地都给朕,让朕来收取民心如何?反正现在都在闯贼那里。”
朱聿键面露不解,他不明白崇祯皇帝这是什么思路?他明明知道田地都在闯贼占据的地方,又如何用来收取民心?“陛下要用,尽管拿去,但臣不知这些田地有什么用?”
朱由哲笑着点了点头,“那好,写个通报吧!告示天下。说你愿意主动献出所有藩王土地。”
朱聿键点了点头,“臣遵旨。”
朱由检呆呆的看着。
就这?唐王就献出了所有田地?
那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旦献出将来朝廷收复南阳,那些田地也不属于藩王了。
朱以海看了看朱聿键,又看了看朱由哲,犹豫了一会道:“陛下,臣也可以捐出所有鲁藩田地。”
啊!
又一个。
朱由检更加吃惊了。
以前自己认为很难办的事,不敢动的藩王,就这么被他轻易被他说服,主动献出自家的田地。
鲁王的经历他知道。
清军入关,杀入兖州,前鲁王朱以派自缢而亡。鲁王长子朱以衍、朱以江一并殉难。
整个鲁王一系,只活了朱以海一人。
两个月前,朱以海才得以嗣了鲁王之位。他得崇祯皇帝召见,本就心中忐忑,此刻又看两人一唱一和的,以为是针对自己。
毕竟,唐藩的田地都在南阳。那可是闯贼的地盘,那些土地即使有用,也拿不到啊!
又怎么收拢人心?
只有鲁藩的田地在兖州,是看得见,拿的着的。
召自己前来,又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个,不是为了鲁藩的田地又是为了什么?
朱以海想着,这时如果自己再不主动提出,而是等崇祯皇帝说,那就是自己太不识趣了。
朱由哲明显愣了一下,看向朱以海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同,他真没想到朱以海会这么说。“舍得?”
朱以海咬了咬牙,“舍得。”
“若天下崩坏,最先受难的就是我们藩王。这些年,襄王、福王、秦王、楚王等人或杀或俘,少数也有几十个了。连我的几位兄长也是……”
朱以海眼圈微红,“若能救大明,臣什么都愿意做,何惜那一点田地?请陛下尽管拿去。”
“好,是我朱家的好男儿。”
朱由检出声称赞。
朱由哲也欣赏的点了点头,这朱以海虽然年轻,却远比其他藩王更有见识。“好,朕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