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阳门门千总的引路下,朱由哲登上城楼。
作为大明都城的正南门,这座历经三年修成的巨大城楼在黑夜的笼罩下显的庄严凝重,气势恢宏。
四门、三桥、五牌楼是其基本布局。
在其之外,还有一个十多丈的高大箭楼。上下四层,设有箭洞八十六孔,可射箭,亦可部署小型火炮。
箭楼之下的门洞深五丈,设劵门,上悬千斤闸。若敌来攻,只要下放千斤闸,不耗费巨大功夫绝难打开。
更有瓮城、雉堞、女儿墙,甚至还有二十七条马道,便于各处兵卒骑马快速增援守门士卒。
这不是一个门,而是一座防御设施完善的小城。
朱由哲看着,不禁想,若是守城将士有必死之决心,死守此处。在火炮还未发挥作用的冷兵器时代,要填入多少人命才能攻下。
透过箭楼的孔洞往下看。
此刻已过了大部分百姓的晚饭时间,已经准备歇息。但对于一些人来说,精彩的夜生活这才刚开始。
皓月当空,满天灯火。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各色人群穿梭其中。有出外的士子富商,有叫卖各种商货的小贩,有招揽客人进屋的店小二。
人间烟火,市井百态。
各种声音汇杂在一起,使朱由哲的内心也暖洋洋了起来。
看了一会,朱由哲又问了门千总一些问题。
内九门,每门平时只有一个门千总率数百门丁守卫。
但现在京师戒严,已经增加到了一营士卒,由专门的营守备负责。而且,每门还增设了一个锦衣卫百户,行监督之权。
这门千总也退居二线,变成了副官。
但因为他们熟知各城门的情况,依旧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朱由哲突然带人出现在正阳门外,吓了众人一跳,连忙下城迎驾。
但朱由哲只让他们各司其职,只带了门千总登上城楼。问了守卒的点卯,粮草、军械、火药等的储备情况。
门千总虽然回答的结结巴巴,但大体上,朱由哲听明白了。下令让张煌言带人去检查。
过了一会,张煌言带人上前,“陛下,一切如刘千总所说,并无不符之处。”
朱由哲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觉这段时间对京营整编所下的功夫总算没白费,“今日守门将士,每人赏二两银子。旗总之上,每人赏二十两。千总、守备,各赏五十两。”
门千总慌忙跪下,“末将代兄弟们谢过陛下。”
朱由哲笑了笑道:“这是你们应得的。去吧!银子朕已运来了,现在就给将士们发了。孟大春,你现在去户部一趟,让蒋德璟派人送些布匹过来。城上风大,不能冻了将士们。”
门千总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朱由哲挥了挥手,让负责保护他的锦衣卫也下楼去。
在场的,只剩下唐通、刘肇基、张煌言和李元胤四人。
朱由哲望着下面的万家灯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唐爱卿,刘爱卿,你们说,朕能守住京师吗?”
唐通和刘肇基顿时愣在当场。
还是唐通首先反应过来,抱拳行礼,“陛下乃千古圣君,知人善任,君臣齐心,将士用命,定可确保京师无碍。”
朱由哲苦笑道:“还千古圣君?你见过哪个千古圣君把一个完整的天下弄成贼军兵临京城城下的?”
唐通顿时哑然,这些日子,和那些文官相处久了,一直学他们说话。想要恭维天子,拍他的马屁,但好似每一次都拍在马蹄子上。“陛下,那个,反正贼军攻不进来?”
朱由哲摇了摇头,“朕却没有你们这般有信心。”
刘肇基道:“陛下,京师城墙高厚,粮草充足。只要我们谨守城池,等待四方勤王兵马,必可守住京师。”
朱由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两位爱卿,京营大约有战兵七万,辅兵四万,其他如厂卫、卫所兵、新卒、禁军,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加起来,超过十五万。如果努努力,再增加五万兵卒,凑够二十万没有任何问题。”
“但两位爱卿,你们想过没有。这些兵卒中,战场老卒不到一万,上过战场的也就两三万,其他的都是凑数的。靠他们,如何战胜城外兵力不输于他们,而又战斗经验丰富的贼军?”
刘肇基张了张嘴巴,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唐通则低着头,好似看着自己的鞋子。
朱由哲转向旁边,“兵法有云,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张煌言,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张煌言回道:“禀陛下,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善于作战的将领,会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并等待可以战胜敌人的机会。使自己不被战胜,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敌人能够被战胜,在于敌人给了我们可趁之机。就意思而言,是说要慢慢等待战胜敌军的机会。”
朱由哲淡淡笑道:“博学之才,应当如是。两位爱卿,朕仔细想了想,觉得我军还是有一点优势的。例如,我们兵卒充足,粮草充沛,火炮充足,又守住这城高墙厚的城池。”
“既然现在我军无法战胜贼军,何不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谨守城池,不想着在短时间内战胜他们。慢慢消耗他们的士气,慢待他们的军心。等待觉得他们可以战胜的时候,再一鼓作气,大胜他们。”
刘肇基道:“陛下所言极是。守城不需要太多敢战士卒,只需兵力足够,各司其职,守好自己所负责区域便可。”
唐通忙道:“陛下,确实如此。城内兵将充足,若论守城,除非贼军挖地道而入,或者用火炮轰开豁口,否则绝难攻下。挖地道耗费时日,而且有应对之法,倒也不怕他们。而用火炮,哈哈,他们有几尊,敢和京师城头那些密密麻麻的火炮对轰吗?”
朱由哲轻轻点头,“唐爱卿所言极是。但唐爱卿忽略了一点,就是这些兵卒都是新卒。若贼军倾力来攻,他们会不会因为害怕而一哄而散,本来能守住的城池也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