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百余兵卒,有锦衣卫,但更多是从关宁老卒中提上来的。
以前就见惯了生死,敢打敢杀,战阵经验丰富,而且铠甲齐全。有了他们的加入,清军攻势顿时一滞。
实际上,守军占据兵力优势,又凭城而守,不应该这样完全被压制住,只是恐惧和缺乏战斗经验造成了眼前的场面。
再持续下去,一处崩,处处崩。
而这二百余兵卒的作用就是配合胡茂祯手下的老卒支援各处,使整个守势持续下去。
万人敌不断被抛下,砖头石块乱砸,喊杀声震耳欲聋,清军的攻势终于被压了下去。
胡茂祯透过垛口的缝隙向下看,清军已经在重新整队,准备再战。
城下弓箭手拉弦引弓,向天空不断击发。此刻已不再需要什么命令,他们随意拉箭,射向城外。
毕竟,清军的攻势始终没停。
随着气力不济,依旧有些射到城头,倒霉蛋被自己人射伤,射死。
但大多数还是射向了城外,弓箭向上飞起,然后急速下坠。落在清军群中,荡起一团血雾。
蒙古骑兵来回奔驰,对着城头射箭,掩护步卒登城。
“砰砰砰”的声音不绝入耳。
李率泰已经投入了三千汉卒,虽数次攻上城头,并占据一隅,但最后还是被明军赶了下来。他不明白,为何第一次投入少量兵力就能攻上城头,打到现在,怎么感觉明军越打越强了。
博洛已经派人来催促了几次,显然已不耐烦。
李率泰叫来吴把什,对他说道:“台吉,该您行动了。”
城墙残破,出现了数处豁口,而这成了清军和明军的反复争夺的地方。
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在那里,有清军的,有明军的。相互交叉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而在血海尸山之上,双方将士大呼小叫,厮杀不止。
李率泰投入了所有汉卒,他们披着重甲,顺着长梯向上攀爬。死一个,上一个,攻战不止。
明军这时也不再惜力,将后备兵力全部压上。
这些平素疏于训练的京营纨绔此刻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没用,还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提不起兵器,拉不开弓箭,完全任人宰割。
多数只是大呼小叫,为自己提气,但半天杀不死一个敌人。
但人多还是好的,你一刀,我一枪,甚至射暗箭,扔砖头,他们把平日偷奸耍滑的手段用在了战场上,用一切方法迟延、阻碍清军登城。
毕竟,若让清军攻上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而他们又不敢逃,因为刚刚妄图逃走的几十人已经被后面的督战队砍了,人头滚滚,吓傻了他们。
最重要的,城角那个穿金甲的还在。只要他在,便说明还不到逃撤的时候,还有守住的可能。
这些京营纨绔只是懒,不是傻,而且十分懂得见机行事。
朱由哲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偏移,已过了正午,开战也超过了两个时辰。
远处星星点点,如两根线般向两边快速移去。
朱由哲知道,那是蒙古骑兵。
在这里进攻受阻,便想从其他城门寻求突破。实际上,他们不用跑那么远的,因为朱由哲没打算派兵增援,也无兵可派。
朱由哲转向身旁亲卒,“去给高文彩说,让他准备出击。通知胡茂祯,准备撤回城中。”
半个时辰后,西城传来了惊恐的惨叫声,城门失陷了。
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很快传到了北城。
守军面带惊恐,有人开始转身逃跑,无人再专心应战。清军则气势大增,攻上城头,扩大着他们的优势。
张罗辅手持弓箭,护在朱由哲身旁,“陛下,撤吧!”
朱由哲轻轻的摇了摇头,“再等等。”
就在这时,北门城门大开,马嘶人沸,四百余骑兵带着无尽冲势从城门口冲了出去。
当前清军猝不及防,瞬间被撞翻,惨叫声一片。
李率泰远远看着,吃了一惊,尤其是当看到众骑之中,一人身披金甲,不是崇祯皇帝是谁?
但此刻李率泰已经无兵可派,只能看着那支骑兵冲锋而出。
他们对着城边正在攻城的清军一阵猛射,然后一路碾过去,清军阵中一阵鸡飞狗跳,陷入了混乱。
胡茂祯大声喊叫,“快上啊!把鞑子都赶下去。”
守军士气大振,持刀拿枪前攻,追杀城头的清军。后援不继,清军纷纷下逃,城头顿时一空。
这样的慌乱没有持续多久,隆隆的马蹄声中,屯齐的骑兵开始动了。他们齐奔向前,追向出城的明军骑兵。
而在后阵,博洛也指挥骑兵冲了过来,从两边包抄而来。
但明军骑兵只冲了一次,没有任何停留,便向东奔驰而去,在清骑还未到达之前便跑走了。
城门重新被关了起来。
李率泰看着越奔越远的两支骑兵,又看了看紧闭的北门,突然间有些疑惑。这城还攻不攻了?
西城失陷,败兵像潮水般四散而逃,少有抵抗者。
蒙古骑兵沿着主道一路追杀,随意射箭,不少人被射死当场。
剩下的人不敢再沿大路跑,只能分散向民宅里跑。到处都乱糟糟的,火光四起,烟柱冲天。
正当这些骄狂的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随意射杀败兵之时,突然注意到前方败兵聚集,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们一阵狂笑,引弓拉弦,激起一片惨叫,“这些明人,真是一群牛羊。”
就在这时,街道两侧突然门窗大开,噼里啪啦一阵响。
烟尘弥漫中,最前方的近百个蒙古骑兵一瞬间都被射落马下,有些甚至身中数颗铁珠。
大门口,窗口,甚至屋顶,出现了无数兵卒,手持火铳,对着他们猛射。
还未等后面的蒙古骑兵反应过来,一阵喊杀声起。
数不清的兵卒从两侧房屋杀出,皆手持长枪,大声喊叫着对着那些骑兵,甚至对着马猛刺。
狭窄的街道上,骑兵起不了势,也跑不掉,他们手中的短武器更对付不了这些长枪。
在这里,他们变成了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