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锋的车今天限号,骑着小电驴匆匆抵达人民医院时,杨主编已经从手术室出来,转入了普通病房。
目前人还在昏迷中。
两人接上头没多久,之前前往度假村出警的警察也来了。
双方打了个照面,竟是认识。
人在医院,递不了烟,刘青锋十分自然地拆开苏时酒放在一旁的成箱牛奶,将其中一盒递过去,又指了指苏时酒:“我半个徒弟。”
那警察下意识接过奶:“……”
半个?
什么意思?
他狐疑扫了眼苏时酒。
不过既然是徒弟,那就说明是自己人了?
好在聚众斗殴这件事,本来也跟苏时酒没什么关系。
两名警察找过来,是想看看被殴打的当事人杨钰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以及苏时酒和杨钰之间的社会关系,当时的情况等,便没搭腔,只公事公办地问:“你叫苏时酒?你和这位杨主编认识?当时是专程过去找他的?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苏时酒已经在邮件里给刘青锋简单交代过一遍,此时再提,便很有条理的将当时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警察一顿:“所以,跟混混互殴的那伙人,其实是你们带来的?”
苏时酒诧异问:“什么互殴?那不是见义勇为吗?”
他眨眨眼,“路边的监控应该都显示了,是那群混混先闯入杨主编的房间实施单方面的殴打,我怕杨主编出事,才和我爱人一起叫了人来,从头到尾,我带来的人都非常有分寸,甚至还在其中两人要逃跑时协助警方把人摁了回来,这高低得有个锦旗吧?”
警察:“……”
一旁,刘青锋突然开口:“……啧,你这孩子,话都让你给说了!”
他嫌弃地瞪一眼苏时酒,之后笑盈盈地看向一旁,“相信我们的警察同志,肯定不会推脱要给你们的锦旗的,是吧?”
警察:“…………”
你们师徒两个礼貌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已经先贷款了一个锦旗是吧?
刘青锋知道苏时酒的计划,也同意顺势将之前的事巧妙的“栽赃”到度假村身上,让他们狗咬狗,因此伸手拍拍那警察的肩膀:“这件事涉及到我头上的一个案子,事情是这样的——”
他带着两名警察去一旁打补丁。
苏时酒起身,拎着自己少了一盒的牛奶进入病房。
病房内,杨钰主编还没醒。
苏时酒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阵明显的震动传来。
苏时酒一顿,目光落向一旁的柜子——里面放着杨主编手术之前,紧急脱下来的衣服,里面放有杨主编的证件和手机。
这些都是苏时酒收拾的。
之前救护车还在路上时,医生便提出,杨主编需要马上进行手术,缝合伤口,最起码要通知对方的直系亲属。
苏时酒拿出对方的手机,用杨主编的指纹解锁了,翻看通讯录时,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信息——手机里寥寥无几的联络人中,没有任何一个是“家人”属性,而最近通话记录里,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显然,这些内容都被杨主编提前删除了。
应该是为了提防混混那伙人。
至于微信等更私密的聊天工具,苏时酒觉得未经同意擅自打开,太过冒昧,还是作罢。
所以,此时打来的,会不会是杨主编的亲人?
想到这里,苏时酒坐不住了。
他打开柜子摸出手机扫了眼,是林薇打来的。
苏时酒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不过,他的目光忍不住凝在名字后括号里的“实习生”三个字看了看,眼眸柔和。
年前,马主任才给苏时酒办了转正,从那之后,苏时酒便是明景传媒的正式一员,但想必在转正之前,马主任也是这么给他备注的吧?
“也不知道林薇知不知道亲属信息……”
扫了眼病床上的杨主编,苏时酒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直接开口,“抱歉,我又要未经你同意,接一下你的电话了。”
说罢,苏时酒直接接了:“喂。”
“杨主编!您终于愿意接我电话了!”
林薇激动的声音传来。
苏时酒一顿:“是我,苏时酒。之前咱们在杨主编的房门前叫过,他还让我滚来着。”
林薇显而易见地愣住了。
好几秒钟,电话那头都没再传来声音。
苏时酒猜测,短短时间内,对方的脑海中估计已经想到数十种可能,他直接开口:“杨主编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院,你有他亲人的联系方式吗?”
林薇:“……有证据吗?”
苏时酒:“。”
还挺警惕。
两人互通了微信号,苏时酒给对方打了个视频,镜头先对准医院走廊,又转向杨钰杨主编的床头标签,最后对准杨主编躺在病床上,用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头,比了个v,他手指勾了勾:“看,薇薇。”
林薇:“……”
什么破谐音梗。
几分钟后,刘青锋带着两名警察打完补丁回来,便见苏时酒刚好拨完电话。
苏时酒抬眸:“我联系到杨主编的妻子了。”
*
杨钰的妻子是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满面愁容的中年妇女,看得出来,她年前时很是爱美,但近几年过得应该不太如意。
了解完基本情况后,杨夫人叹气道:“又是他们。”
她语气苦涩。
众人不由对视一眼。
苏时酒悄无声息地按下录音键。
一旁,刘青锋挑眉。
苏时酒:“爹。求求你了。”
刘青锋:“……”
两人坐在稍远的位置,声音也笑,互动没引起周围人的关注。
警察继续问话:“为什么说‘又’?对那群混混的身份,你有什么想法,都详细说说?”
杨夫人又叹了一口气:“这其实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对杨钰下手了。”
“你们是从度假村把人接过来的吧?”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这个度假村……”
“杨钰在十三年前,创办了一家报社,名叫实心,当初靠着敢说敢报道,也算是小有名气。他对新闻是很有敏感度的,七年前,他很关注一个临近拆迁的村落,想去深度挖掘一下,因为那村子里有几家钉子户,说是拆迁款给的太少,死活不愿意搬,去了之后,杨钰果然发现,承包拆迁的开发商,和原住村民起过好几次冲突。”
“那时我们感情很好,他什么都跟我说,说以他的经验,知道一定会有新闻,哪想到过两天,就起了一场大火,死了两位老人,还有一个年前的小伙子,直接被掉下来的横梁压断了双腿,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杨夫人眉头微蹙,“那个节骨眼上,是个人都能猜到,大火跟开发商有关系。杨钰也是这么想的,他当时写了一篇报道,着重描述了那场大火的不合理之处。”
“果不其然——”
“立马有人联络他,让他收回之前发出的新闻,并公开道歉,说那些都是他的恶意揣测。”
“越是如此,杨钰却觉得他猜对了。”
“他使劲儿与资本抗衡,不论谁来劝说都不肯服输……”
杨夫人闭上眼,她眼眶湿润,落下泪了:“所以不但报社被整垮,倒闭了,还把我们两个的儿子给赔进去了。”
周遭一片寂静。
苏时酒的唇动了动,被刘青锋一把按住。
其中一名警察问:“您的儿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说是自杀,但怎么可能呢?他前一天还吵着要去一个漫展cos角色,买手办和同人本,我还说要陪他一起,特意买了票……”
杨夫人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