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坐在一旁,面色没有半点变化,他是带着客观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的,前世的见识让他对“诬告”两个字深有体会,但大周显然不是这样。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所有人都对当兵的有一种刻板印象,好像他们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一般。
至于马久保所说的证据也很简单,一具尸体,一封不知道是不是本人所写的遗书。
大周的朴素价值观认为,没有一个女人会拿自己的清白去污蔑别人,尤其还是在死后!
而匪弄巧也是知道此事的棘手,所以针对马久保的供述,他只挑了关键点回答。
两者之间的差异就是,那封遗书上说匪弄巧半夜出来过,而匪弄巧却说自己有人证。
哪怕这个人证,在许多人看来,并不足为信。
“匪弄巧,你既然说有人证,那你可能叫他们出来作证?”
匪弄巧面色一喜,直接转头对着自己的队友大声叫道:“林豹,你们三个知道的,知道我的!”
三个军士从外走入公堂之中,弯腰行礼后说道:“匪十夫长所言无误,当天晚上的确是我们四人同住。”
人群疑惑的目光转向马久保,而洪玉山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
但显然任欢年不会就问到这里,他手中惊堂木再拍,直视林豹三人开口问道:“你们三人确定,匪弄巧一直在屋内,你们三人没有沉睡过去,不知外事?”
林豹三人张了张嘴,然后满是歉意地看向匪弄巧,低头齐齐道:“无法确定,戏班结束演出后,我们也都睡了过去。”
事实上,这事没有一个人能确定,大晚上的谁不睡觉?谁敢保证自己睡着期间,同住的人依旧待在房间内,林豹三人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与其说谎被任欢年拆穿,不如直接认下来,最起码不给匪弄巧添麻烦。
“好了,你们三个先退下吧!”
任欢年又看向匪弄巧,清声问道:“还有什么证据吗?”
匪弄巧面色一白,他……还有什么证据?这就是一场只有他自己的辩论,一边的躺在棺材中的人,一边是他这个靠近耻辱柱上的人,他能说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见匪弄巧久久不语,任欢年便也不再等着,朗声道:“既然现在事有分歧,那便先安排仵作验尸吧!”
“且慢一步!”任欢年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但苏复还是出声阻止。
“我也安排两人看看吧!”
怪异的视线集中在苏复身上,但苏复面色半点不改,朝着人群后大声叫道:“刘婆,孙婆,劳烦二位了!”
在江乘县走街串巷,听曲赏花的好处,就是这江乘县的三教九流中人,都有所耳闻。
这刘婆和孙婆二人,可是江乘县内最具盛名的两个稳婆,让她们看一些妇人家的事,基本不会有差别!
任欢年听得此言,顿时双目一缩,他的孩子,可都是从这两位手里出生的,而其他百姓,显然也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和家中大事最为关切两人名声。
“苏县伯客气了,老身二人自当尽力。”
任欢年也没拒绝的理由,甚至连情绪都没表达出来,只是一拍惊堂木道:“那便转验尸房,交由仵作和二位稳婆了!”
苏复可是花了一大笔钱,人刘婆,孙婆毕竟是接生,看女人病的,现在苏复让她们看死人,他可是付出了天价,一人五百两银子……这价格才换来了这二位的笑脸。
仵作显然是老手,不过半个时辰,就带着一张验尸报告回到了公堂之上。
“下官已然验尸完毕,确认马张氏确是死于窒息,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外,再无其它致命伤,亦排除了毒物所害,死亡时间也应在两日之前,十二月十日当天。”
刘婆和孙婆也紧接着开口。
“我们检查了马张氏的下阴,并没有看到撕裂伤,这……证明在其死亡之前三日内,应该没有过被强迫的房事行为!”
“哗”,两个不相干的领域,给出了与案件截然不同的判断。
但孙婆,刘婆明显没把话说死,她们确定的是没有“强迫”行为,但不排除“顺从”的自愿。
马久保眼中慌乱一闪而过,而匪弄巧却是心生喜意,他的双目中出现了希望。
若是强辱,怎么可能会不受伤,不管是马久保还是那封遗书所言,可都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当夜受辱,翌日上吊身亡!
这同样是铁证!
察觉到众人眼中的怀疑,马久保立刻着急的大吼。
“我还有,我还有其它证据!”
马久保从怀中取出几缕用麻布包裹的有些发黑的刀绪(就刀柄后面挂着那些线)。
“就这,就这些,这是他刀上掉落下的东西,是在我娘子身上发现的,这证明了,证明了他一定和我娘子接触过!”
匪弄巧面色一变,低头看向腰间的刀,一经提醒后他快速反应过来,脑海中画面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玩闹的孩童身影之上,在马家村,他只与那个小孩子近身接触过。
“不是的,我没有,这,这东西是,是马家村的一个小孩从我身上取下的,我没有单独见过马张氏,真的没有。”
任欢年双眼一凝,惊堂木乍响。
“你意思,这刀绪确实是你所有了?”
匪弄巧眼中又被绝望覆盖,他自知已经难以说清了,于是只能低头回道。
“是我所有!”
这一点没有辩驳的需要,只需要取下他腰中长刀,一经对比,自然一清二楚。
任欢年根本就不关注匪弄巧的解释,其他人也一样,那鄙夷而夹杂恨意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匪弄巧的身上。
“苏大人,杨将军,洪将军,此事已然算是明了,不知三位可还有疑问?”
苏复伸手将那几缕刀绪接过,凑到眼前仔细看着,不消片刻,他便从中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苏复眼中亮光一闪,转头看向马久保。
“诉状所言,在你发现你妻子的尸体前,那曾去田间劳作一整天,确定没有问题吧?”
“确实如此?”
马久保的声音此刻仿佛轻快些,就像是带上了大仇得报的畅快。
“那在你发现这些刀绪后,你是怎么处理的。”
“想清楚了再说!”苏复双目一厉,突然加大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