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宽一出鸿胪寺,外面围着的藩国使臣立马围了上来。
他们接近孟宽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质问,而是双手捧着金银珠宝,在光天化日之下,走投无路地对着孟宽行贿。
“孟大人,求求你,帮我等陈言天皇帝,帮我等上言萧丞相。”
“我们等不下去了,我们的国家坚持不下去了!”
……
孟宽扫视一眼,这些人当中可有不少自己的好友,经年往来,家中书信已满信匣。他们知道自己脾性的,也从未送过什么重礼给他的。
可是现在,一个个将那些连举起都有些困难的金银之物送至他眼前。
期待用这些东西来刺激他由贪欲而生的怜悯。
“本官……现在便是进宫,事若成,我必给诸位一个交代。”
“事若不成……。”孟宽不忍看这些人眼中陡然升起的希望,从让开的道上大步向前去:“事若不成,鸿胪寺卿便非我孟宽了!”
……
政事堂内,萧立渊在首座之上闭目养神,现在的他已经再难事事过目皆予批阅了。
若非有异议之事,他都不做干预,将一切交给身旁的周胤正决定。
“太子殿下,诸位大公,鸿胪寺卿孟宽提帽求见。”侍者声音传来,让有些寂然的屋内多了些不同的声音。
萧立渊睁开眼,看向身边的周胤正,有些浑浊的老眼中有鼓励,更有深藏的心忧。
按他所想,这种事本该再往后拖一两年的,等他命数该绝之时再行的。
可启明皇帝的意外,让这件事提前了。
让他再难犹豫了。
“让孟大人进来吧。”周胤正已具储君威势,虽在政事堂中,但他出言却无一人有半点异议。
“是,太子殿下!”
门被缓缓推开,孟宽微仰着头,行正事者心气自傲,面位尊者亦不觉低人一等。
孟宽没有行礼,双手将自己的乌纱帽前送,慷慨陈词道:“鸿胪寺卿孟宽,还请太子殿下,诸位大公予一个章程。”
“西域之事该如何决断。”
“漠北皇庭劫掠杀伐之恶,该不该斥责之!”
右相王浦费力地睁大眼,想将孟宽看清些,他知道自己怕是入不了冬了。
启明皇帝身残,他这个中间派也不由地偏向了周胤正这个太子。
而今,他们这些人都老了,老到只能从后辈身上找寻自己当年年轻时的铮铮铁骨了。
“到底都过去了呢。”
“到底花难百日红。”
王浦挥了挥手,冷着声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自己回去做好你自己的事。”
孟宽往前一步,脸上狰狞初现,怒斥王浦道:“下官为鸿胪寺卿,肩负大周与它国诸般事宜,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下官不是在做好自己的事?”
王浦毫不动容,轻挥了挥手,便有侍者走向孟宽。
“回去吧。”
王浦的话虽然是对孟宽说,但看向的却是萧立渊。
这件事酝酿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亮亮爪牙了。
孟宽再难抑制心中悲愤,往前两步,狠狠拍在那长长案桌上。
“砰”,声响再大,也难让此中端坐之人有半点动容。
“萧丞相……恩师,您忘了您教我们的吗?”
孟宽失望的看着萧立渊,这是他视为一生目标之人,他是武治二十四年的进士,他是萧立渊主考之下,皇榜登名之人。
多年的官场生涯终究没能将他脑海中视为一生荣耀之刻忘却。
现在,孟宽不只是为了那些故友的家国,不只是为了大周的藩国,更多的是为了武治一朝,从未弯下的脊梁的道义!
萧立渊闭目,对漠北皇庭的放任是各方共识。
他知道王浦等人,知道启明皇帝,知道卓姿婵是为了什么。
他不需出手,万事便顺其所思而行。
“太子殿下,孟大人慷慨悲切之语,你以为何?”
周胤正目光微闪,环视一圈,不论是王浦,还是杨居胥,还是宗敏才……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
他是大周的太子,但从他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不管是皇重孙,皇长孙,至今天的太子,他从未有过自己的选择,他的每一步,都是被人推着往前走的。
他从未自由!
“孤还有选择吗?”周胤正起身,随着他的站起,王浦等人眼中有光升起。
周胤正,该登帝位。
“父皇那有孤去言,诸位……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周胤正从孟宽身旁走过,这位鸿胪寺卿是个刚直之人,只是可惜,他的刚直在这些重臣的眼中,只是一个衡量民意的标尺,一个让某些事开始的引子。
孟宽脸上的悲愤僵住,化作些许茫然。
他想过自己的下场,他想过萧立渊等人如何回应他。
可他所想,竟然一处是对的。
面对他的斥责,王浦无动于衷,甚至霸道的想将自己赶出去时,无一人为他言。
他欲再博,他想唤醒他的恩师,大周的名相,让他在过古稀之年,再抗大周风骨。
可……为何事成的这般简单,简单到他好像没有参与其中,是萧立渊等人早已商议之事。
“议议吧。”
政事堂议事的时候,无关之人都应该出去的,可王浦他们却对孟宽视若无睹,默认也好,给他刚直的奖赏也罢,但终归是让他留下了。
“陛下卧病,朝中武将无人敢担此责,不如让太子殿下去前线吧。”
“去漠北府为西域藩国讨一个公道。”王浦平静的叙述着,就如同老人间唠家常一般。
“我等附议!”宗敏才等人齐齐看向萧立渊。
大周的权力交接不能出现模糊之事,逐北军为大周第一强军,经武治,文德,启明三朝,在萧立渊手中把控了整整三十四年。
现在萧立渊尽显老态,生命无多的他,却不能将这权力带走。
带到不相干的人手中。
没有谁比周胤正更合适了!
唯有周胤正拿下逐北军,大周国本才稳固,大周盛世方可延续,而周胤正,也不同于启明皇帝……他会给萧家一个体面的。
萧立渊手敲击着桌面,那轻快的节奏中,丝毫看不出他有半点被逼的样子。
“太子为储君,怎可轻易涉险。”
“加上御林军一部吧。”萧正渊轻笑道:“加上一部御林军就够了。”
“诸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