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坐了下来,随意问道:“南方起什么事端了,那些人敢闹腾了?”
他之前的主要精力是放在了稳定朝局,边境战事以及耕种上面,暂时对南方并未采取什么措施举动。
只是派人去临安,准备把隆景帝筹集到的那批粮食运回上京。
按照杨素的估算,最少也应该还有六百万石。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杀伐之风传了过去,还是他们本来就胆子小,竟然连个闹事的也没有。
关宁其实巴不得他们搞些动作,这样也就有理由动武,直接派大军进驻。
也可能是当初隆景帝把南方兵力抽调一空,余者也被义军屠戮而没有抵抗力量。
目前关宁暂时没有精力应对,也未新派大军过去。
在江淮州一带,有一支五万人的军队驻扎,这支军队的前身就是天一楼在暗中的势力拉起的几支义军组建而成。
后来公开宣布投向了关宁。
天一楼已经是关宁的了,这本身就是他的暗棋……
正思绪间。
公良禹开口道:“前段时间您安排人准备去临安,将那批粮食运回来。”
关宁点了点头。
在那边有五万人配合,早已掌控了临安,就是之前太子萧政所遗留的布置都被清缴一空。
所以将那批粮食运回来,并不是难事。
关宁特意交代,让在南方的这支军队护送,顺便将他们召回京城。
“难道有人还敢阻拦生事吗?”
关宁皱起了眉头。
这批粮食是缓解燃眉之急的,在秋收之前维持边境军中消耗,以防止起了战事而无粮可用的局面。
再者上京也一直处于缺粮状态……
“生事端的就是这支军队本身。”
公良禹开口道:“内阁先后派了三拨人过去,都没什么反应,要不就说粮食分散,还未装船,要不就说运河拥堵,还说有水鬼,总之是各种找理由!”
说到这里,公良禹也有了怒气。
“开始我们也以为会存在这些实际问题,后来拖的太久,便派人暗查,原来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他们压着不运。”
“什么意思?”
关宁皱起了眉头。
公良禹又解释道:“朝廷在南方的那支军队,前身是三支天一楼势力组建的义军,头目分别为王伦,方届,孙普圣。”
“内战时期,东南等地也有多支义军爆发,后来都被这三人吸纳,再后来内战结束,他们联合组建为军,由天策府授为南府军,任王伦为大将军。”
关宁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都是他首肯做的。
起兵之时,他的兵力都集中在北方,只是在西南方向有些兵力,东南及南方各州从未踏足,基本没有什么控制力。
因而对于投向的义军较为看重,还专门授予了番号……
公良禹开口道:“由于我们对南方疏于控制,又有路途不便,情报不明等原因,使得所知情况不太详细。”
“内战结束后,那些各地义军自知大局已定起义无望,便投靠了王伦。”
“嗯?”
关宁皱眉道:“可这些情况他们并没有汇报。”
“是没有汇报。”
公良禹咬牙道:“南府军的规模不止有五万,而是有七万,甚至更多,据我们调查,王伦已经跟当地仕族勾结在了一起,并得到其援助,有了财力支持,他开始招兵买马,之前都是在暗中进行,到现在已经不再掩饰,因其驻在临安,当地人都称之为临安王!”
公良禹说着,便从衣袖中拿出一道奏疏。
“这是王伦提上来的奏疏。”
关宁面无表情地接过,细看了起来,不多时,便将之合起放在了龙案上。
这是一份要封赏的奏疏,由南府军大将军王伦所写。
大意是我为新朝立下汗马功劳,正是因为有我的镇守,才使得南方安稳,无人敢生乱造次。
朝廷应当封赏,否则容易让人寒心。
他想要的就是把他封成临安王,同时还附属了一份名单,总共有近五十人,都是应当授爵提拔的人。
同时,王伦还要求进入凌烟阁。
直白简洁,就是要官要爵。
关宁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奏疏,让他有种发笑之感。
“陛下,这事该如何解决?”
公良禹沉声道:“王伦势力已经成了气候,又跟当地仕族富商勾结在一起,若处置不当,恐怕就是一场南北战争爆发,新朝建立,国家刚趋于稳定,这种局面来之不易,且有魏梁二国虎视眈眈,或许就会发起进攻,内忧外患之下,新朝又如何应付?”
“王伦被人当枪使了。”
关宁立即就看穿了表相。
他在京采取各种手段,先是查处了以王兴夫为首的南方商帮,建立了大康粮庄,后来又以增收商税的名义查处了大德汇通建立了大康钱庄。
这都算是赤裸裸的财富掠夺,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了对付南方商帮而做准备。
而南方商帮又跟当地士绅们是一体的,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所以对付南方商帮,就是对付这个利益集团。
可他们没什么动静,也不闹腾,连最基本的抗义都没有。
原来是在这等着。
这利益集团唯独获缺的就是军队武力,现在也有了。
他们便有恃无恐。
对于王伦这个人关宁有详细的了解过。
他是天一楼弟子,更是其中佼佼者,当时天一楼遭受打击时,他独自去往南方暗建势力,逐渐混出声名。
宗内对其评价很高,那些长老们都跟他说过,王伦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可人总是会变的。
这也是传统农民起义者的弊端与局限性,当得势之后,就会被纷乱的外物迷惑。
王伦他们应该也是如此。
在那些富商巨贾的腐蚀下难以坚守,又有那些擅长言辞的仕人们蛊惑,再有几句吹捧,就变得飘飘然而不知自已是谁。
关宁有过这方面的考量,但主要是他的精力有限,首要稳定朝局才能做其他事项。
而且他也有故意纵容之意。
南方士绅商一体的局面形成太久,想要彻底解决,唯有不破不立。
他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
不过公良禹说的也没错,这确实是新朝成立以来,将面临最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