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黑衣的武士们仿佛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他们弯着腰身脚步细碎,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逐渐向城墙贴过去。
整个过程隐秘而迅速,并未遇到惊险,哪怕已到城下都没有被发现。
这些武士训练有素,他们紧贴在城墙下,将挂在后背的挂绳取下,在绳子的首端绑着一个六爪铁钩。
数名武士相视,随即相继将绳头扔到城墙上,用力下拉,铁钩便紧卡住城墙。
“大人,会不会有诈?”
一个武士问向身边的头领,先头派出百余人,他们的任务是潜到城下,一部分人继续在城门下掘进,一部分人通过铁钩绳索攀上城墙。
到现在为止,按说动静已经不小,还还未被发现,至少敌人并没有反应,由不得他们怀疑。
“上!”
头领低沉道:“你们要做的是让守卫城墙的梁人混乱,军队很快就会出动……”
“是!”
随着命令下达,一个个武士抓住绳索开始攀爬,他们身手敏捷,攀爬迅速,吊在城墙上。
攻城有军队,可在军队出击时声势太大,会很快被敌人发现而作出应对,因而派出先遣小队,任务是先上城墙,对守城士兵发起突袭,夜幕之下必受惊扰,混乱之际,大军迅速出动发起攻城!
这便是全部计划!
要快!
要出其不意!
至少到现在还算顺利,还没有被发现!
远远看去,在月光下有数道人吊挂在城墙外,迅速向上攀爬,必须要快,被发现后只有死路一条。
可安静的可怕,反而让他们感觉到忐忑不安,会不会在刚上城墙后就被包围?
显然他们想错了。
没被发现并不是有诈,而是无心守城!
城门楼,了望塔皆有士兵值守,却并未履职,而是靠在城墙上呆坐打盹,他们也不愿意留在军队,可又没有地方去……只能勉强待着。
上官对士兵也没有要求,只需混够时辰即可。
自求和开始,军队彻底变了!
陛下一次又一次的荒唐之举寒了将士们的心,即使是作为统帅的敖突也在私下不止一次的说过对陛下的不满!
实在是太过荒唐!
现今求和谈成,那些官员们将矛头指向了军队,天顺军右副帅宋象就在弹劾之列,理由是违背圣意,阻碍和谈!
上到将帅,下至士兵,无一不满,很多士兵退伍后加入起义之列,留下来的也都是混日子,宁可去死,也不愿守城……
“听说今晚陛下在宫里宴请群臣。”
“大帅没去,副帅也没去,好像都推了……”
“连陛下的宴请都敢推辞,大帅是不想干了?”
“哼!”
“你觉得大帅还愿意干吗?”
“天霸军王帅被弹劾,陛下连压都没压,也许还是陛下授意。”
“你懂得可真多。”
王二看着身边一个比他年长的老哥忍不住道:“这兵当得可真没意思。”
“谁说不是呢?”
“大帅也没了精神,整日待在营房睡觉,军队都多少天没有操练了?”
“还操练什么?”
同在值守的一个较为年长的士兵开口道:“朝廷的钱宁愿给敌人也不愿意给我们,那些官老爷夜夜笙歌,我们连稀饭都喝不上,要不是西域人太不是东西,我都想投降他们!”
原本他在闭目休憩,听着两人交谈也忍不住插话。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
年长的士兵大声道:我兄长在守城中战死,我亲弟弟也在守城中战死,我们马家三兄弟参军,就我一个人活下来!”
“可这打的是什么仗,我们拼死守城,最后得来了什么?”
“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说话间,老马眼眶泛红,他觉得窝囊,觉得委屈,为兄长和弟弟死得不值!
“我什么也不怕!”
老马情绪激动,大声道:“等大宁军队来了,我就投向大宁……”
“老马坐下,可不兴瞎说,小心明天被砍了脑袋。”
王二劝说着,这年纪大的怎么比他这个年轻的还沉不住气。
“老马,你说话啊,是不是后悔了!”
老马低头,城门口上黯淡烛火的映照下能看到他满是惊恐的神色。
“敌袭!”
“敌袭!”
他惊声发出,让一众坐在地上打盹的士兵立即起身,王二也快速站起,他趴在城门楼的墙孔处,看向下方的城墙。
只见已有众多身穿黑衣的西域武士杀了上来,人数并不算多,却杀得突然,没有任何准备的守城士兵被迅速残杀!
“敌袭!”
“敌袭!”
王二下意识的喊出声,并立即上到城门楼最高处,这里有一面铜锣,敲响后锣声可传遍城墙处,意为敌袭!
他快速敲动。
“嗖!”
也在这时,一支利箭射了过来直中王二,他在的位置最显眼,被第一时间发现。
王二被箭矢射中不甘的倒地。
“应该已经传出去了吧……汴京城……可不能破啊……”
他躺在地上,嘴里却还在呢喃着。
尽管这座城待他们不公,尽管他们受到委屈,可他们还是希望这座城能够好好的……
“敌袭!”
“敌袭!”
一道道惊惧的叫喊声打破寂静的夜空,守城将士已经做了最快反应,可因事发突然准备不足应对仓促……遭到残杀!
不过数十西域武士就将整座城墙打乱,换作以往,不到片刻就能将之清除。
今时不同往日。
士兵再也没有以往那般决然,更无以往那般战意。
城墙下,一队队士兵从营房中,从犄角旮旯中钻出,边寻着武器往城墙上跑去。
天顺军将士甲胄武器不离身,随时作战,现今也做不到了。
想把一支军队训成精锐很难,想毁掉一支军队很容易。
天顺军左副统帅张昭清从墙下营房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了城墙,今日是他值守。
这是统帅定下的规矩,一统帅两副帅轮流值守,还是战时定下沿用至今!
敌军攻来了!
不知为何,张昭清并没有太过意外,好像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传令,全军集结,人在城……”
他还是像以往那般下了命令,可话并未说完,只见城外西域大军汹涌而来,规模之大,比第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汴京城……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