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糖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顾珩的话让沈糖有些茫然。

    “嗯。”

    顾珩的声音很低，他似乎不是很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沈糖无奈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能说出这样的话大概就是和叶浅有关系而且这事也可能和陆舟有关系，不然顾珩也不会找不到人说。

    想到这里沈糖叹了口气，“你在哪？”

    顾珩听到沈糖的话心中一喜，“我在二楼楼梯间这里。”

    沈糖眼神中的无奈更深。

    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这么想不开吗？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沈糖说完这句话就挂断电话，抬头看向薄夜。

    薄夜笑着捏了捏沈糖的脸，“去吧。等叶澈回来了我就和他一起在这里等你。你那边结束了，我们就离开。”

    沈糖亲了薄夜一口，“好，我想喝奶茶。薄老板你帮我点。”

    “好。”薄夜宠溺地笑了笑，把沈糖放了下来。

    “快去吧。”

    “好。”

    沈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薄夜，“我要全糖……”

    “小料只要椰果。”

    薄夜笑着和沈糖异口同声说出了下半句话。

    “嗯！”

    “好了，快去吧。”

    薄夜眼神温柔，对着沈糖挥了挥手。

    沈糖不再犹豫转身快步往二楼楼梯间走。

    楼梯间在走廊最里面的拐角，只要不是特意过去就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动静，沈糖往这边走的时候不免在心里想着。

    总不能是故意把我骗到这里然后要对我不利吧。那就不应该在这所医院，这里可都是叶澈认识的人，薄老板还在门口根本就没有机会啊，至少也应该出了这个医院……

    沈糖这边还在想着，已经上了二楼，上了二楼以后沈糖没有看到顾珩，刚想出声就发现身后楼梯门后面有动静，沈糖迅速往后一撤，就看到蹲在角落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顾珩。

    “顾珩你这是做……哎！不行！”

    沈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顾珩直接跪下来，沈糖整个人都懵了，赶紧伸手去扶他。没想到顾珩根本不让人扶，膝盖就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不管沈糖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别拽了。”

    顾珩的声音平静而悲伤。

    沈糖眉头紧蹙，“你有话好好说，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

    沈糖开着玩笑，顾珩却一愣没想到沈糖会这样说，抬头有些无奈地看着沈糖。

    “我不要你给的压岁钱。”

    沈糖笑着装作不懂的样子，“那你就赶紧起来，我可没钱。我也不想给钱，你起来我就不用给钱了。”

    顾珩看着沈糖，十分无奈。

    “沈糖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让我先把话说完。你再想要不要我起来。”

    沈糖一愣，没想到顾珩这么认真，默默换了个地方不让顾珩正对自己跪着。

    男主跪着自己真折寿啊。万一天道知道了又来找我一顿批评教育，想想头都大了。

    “那你说吧。”

    顾珩看到沈糖的动作也没有再挪动，总不能让沈糖感觉到不自在。

    “今天晚上的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我想尽快和你和好，所以我就找人来埋伏我和叶浅，然后打电话给你，这样就能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完全不管我和叶浅，而且从你的行为里面也能分析出来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

    顾珩一口气把话说完了，说完就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他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揽了过来，将自己的父亲和叶浅全都撇干净，不让沈糖知道这事有叶浅还有自己父亲的参与。

    沈糖看着顾珩也算是明白这人为什么一见面就给自己跪下了，眼下沈糖完全不想让这人站起来或者说多跪一会儿。

    沈糖没有说话，顾珩也就低着头跪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糖才开口。

    可这第一句话就让顾珩呆住了。

    “你在为谁隐瞒？叶浅吗？还是除了叶浅之外还有别人？”

    “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珩第一时间就否认了，可也就是因为否认都太过迅速甚至连思考停顿都没有，仿佛早就在等着沈糖问出这句话一样，或者心里一直就有一根弦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不然也不会这么迅速。

    顾珩说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应该这么迅速的说出来，可他太着急了，自己的思绪都是混乱的。

    昏暗的楼梯间，声控灯在沈糖他们的声音下忽明忽暗，只有角落的安全出口标识依旧散发着绿色的光，让无人说话而暗掉的楼梯间变得骇人。

    沈糖静静地看着顾珩，就算是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顾珩也能感受到沈糖眼神的锐利。

    “沈糖我……”

    “顾珩如果你是为了别人才给我跪的，那你就好好跪着，因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原谅，但能让你做到这一步无非就是那几个人，哪怕是全都算进去我也无所谓。”

    沈糖的声音平静，淡然。像是没有一丝情绪。

    这其实就是沈糖的第一反应，从她意识到顾珩在替别人担责的时候这个想法就已经在脑海里了。

    沈糖其实对逼迫别人没有兴趣，但一旦这件事情的真相关系到自己，关系到自己身边的人这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当然也许只是关系到沈糖，沈糖可能不会这样，因为沈糖有些时候就是很懒，只要你不杀了她，她总能找到让自己舒服的方式。

    “沈糖我……”

    顾珩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太明白沈糖了，他知道沈糖想要听什么，可是他没有办法告诉沈糖，真的没有办法告诉沈糖。

    他想要为叶浅和自己的父亲洗干净“罪孽”，但这个前提是不暴露他们。

    叶浅和沈糖之间已经有太多事情，他不想再有别的事情了，至于自己的父亲，他和沈糖之间本身就不愉快，如果沈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如自己把这些全都担了，这样就很好。

    沈糖笑了起来，“顾珩你觉得我是这么好糊弄的吗？还是你觉得你这样做完之后一切就能像没有发生一样，就算是你今天不说，我也会查出来。你我都不是傻子，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真的很愚蠢。”

    “沈糖……”顾珩声音沙哑，“我没有选择。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你就应该知道我没有选择。在这件事情上这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最优解了。”

    顾珩没有和沈糖强行辩论这件事情就是自己做的，因为沈糖已经猜到了，她猜到了那就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了，可他也只能说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因为这就是自己的选择，最好的选择。

    沈糖闻言笑出声，灯光随着沈糖的笑声忽明忽暗。如果此时楼梯门外面那条走廊有人走过大概会被吓到，楼梯间不明的笑声，夜深人静的医院走廊。几种元素聚集在一起，吓人必备。

    “顾珩你就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情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是。”

    顾珩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能让你蠢成这样的是叶浅吧。”

    沈糖走近顾珩，弯腰看向他。

    顾珩跪在原地在沈糖靠近时抬眸对上沈糖的视线，两个人视线相交，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落在一起。

    “不是，你不要乱说。”

    借着灯光沈糖看到那双眼睛在说这句话时一闪而过的慌乱。

    这双眼睛也捕捉到沈糖眼中促狭的笑意。

    “是吗？我不信。”

    “我……”

    沈糖打断顾珩的话，笑眯眯地看着他。

    “如果是和叶浅有关系，你不会找我的。我来想一想是不是陆舟也参与其中，不，不对。我见到陆舟了，陆舟当时的表现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这件事情还有谁呐？”

    “哦，想到了！”

    沈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有你父亲，顾先生。顾先生之前可就看我不顺眼，但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且顾先生肯定不会不管你，所以顾先生和叶浅两个人都参与了，然后陆舟也知道了，这个时候你不知道找谁了，只能来找我。”

    “但是你也不敢直接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因为你害怕我知道以后和叶浅之间的隔阂更大，对你父亲也有不好的看法。当然也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沈糖笑眯眯地就把这些事情全都说了出来，顾珩看着沈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看着沈糖，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惊愕。

    他没有想到沈糖只是因为自己的举动就能把这些事情全都猜出来。

    “沈糖你……”

    他的心里对沈糖的忌惮又多了几分，沈糖很了解他，但他对沈糖好像了解又好像不了解。这样的沈糖真的很可怕，至少让他觉得可怕。

    如果沈糖知道顾珩的想法大概会无奈，察言观色但凡你在一个地方混几年尤其是一些十分讲规矩的地方，比如沈糖之前一直在工作的地方，察言观色这就是基本功。

    生活在一个巨大的人情社会，周围全都是人物关系网，不会察言观色还怎么活。

    但很明显顾珩是那个从小被别人察言观色的人，就算是他自己出去创业，只要有顾氏太子爷这个名头在就不会有多少人为难他，除非是真的想不开了。

    “这只是基本功，顾少爷。你身边那些人都会。举一个最近的例子那就是叶浅，叶浅可是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她就会察言观色。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不管叶浅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理解，因为我知道她的原生家庭让她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沈糖说的是真心话，叶浅做的很多事情都让沈糖不爽，但沈糖基本上没有真的去计较过什么，因为沈糖知道她的不容易，哪怕这只是一本小说，可她那没有被描写的十几年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往上爬，冷眼，嘲讽甚至辱骂都不会缺少。

    不要问沈糖怎么知道的，因为这就是小说的套路，当然或许这也是一些底层人爬上来都需要承受的磨难。

    赵明棠，江栀和方安这种尚且被人嘲讽，被人看不起，更不要说当时无权无势的叶浅了。

    顾珩愣住了，显然他没有想到沈糖会这样说。

    其实顾珩一直都知道沈糖对叶浅很宽容，只是他以为这种宽容就像是沈糖对方安，江栀一样，是一种欣赏也是因为她们已经很艰难，所以不再为难。

    但他没想过沈糖会想这么多，他突然发现沈糖比自己还要理解叶浅，就连自己也和叶浅置气过。

    可沈糖好像没有，除非触碰到她的逆鳞——薄夜。

    “沈糖，你很会爱人。”

    顾珩跪在地上看着沈糖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

    也许以前他不知道薄夜为什么这么爱沈糖，但这一刻他知道了。

    沈糖就像是一个存在于理想中的人，可她又是一个具体的人，一个鲜活的人。

    这样的人对任何人都是致命的吸引力，只是这种吸引力有所不同而已。

    “是吗？”沈糖笑，“那你可要好好学一学，因为你的爱人小时候受过伤，当她信任你的时候千万不要发生破窗效应。”

    顾珩点头，“我知道。”

    沈糖笑，“所以我猜对了，是吗？你想为你的父亲也为你的爱人把这件事情顶下，可你是不是傻了，你以为我不会查吗？”

    顾珩低下头，“我没有办法了。我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叶浅不让任何人告诉我，陆舟也不会告诉我，因为他们都认为我知道以后一定会和叶浅大吵一架。其实我不会，这件事情的根源还是我。他们都是为了我，我又有什么好吵的。”

    “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少见，”沈糖笑，“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让你改变了不少。”

    顾珩苦笑一声，“是吗？或许吧。”

    “起来吧，”沈糖叹了口气，“再跪下去被别人看到了，我可就说不清了。”

    顾珩猛地抬起头，“不会的，我会解释是我……”

    “起来！”

    沈糖打断他，语气不容拒绝。

    顾珩犹豫片刻还是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