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运城,苏家。
苏老夫人跪在佛堂前,手中轻捻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院中远远响起脚步声,她念经的声音微微一顿,并没有回头,身子跪直,只淡淡睁开了眼睛。
苏清贺脸色冷峻,挥退门前的丫鬟,缓了缓神色,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娘。”
“怎么,还闹着呢?”
苏老夫人语气和她的表情一样淡,似乎只是问了句你吃过了吗。
“枉她还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难道这点小不忍都识不清?”
苏清贺张张嘴,却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娘,您也不是不知道盼芸的性子,她那眼里可是容不得一点沙子,还有京城周家那边....”
苏老夫人终于回头,抬眼。
“只是接个孩子回来而已,谁还能动摇了她的地位去?这些年府中空空,你膝下只得一女,乔儿之后,我苏家连个能顶门楣的都没有,我可有说过半句?你不是递过拜帖了,难道还不知道齐家的态度?
齐家没有联姻的意思,她盘算的没用,既然如此,咱们就得早早找出路,难道你真打算在这连云城一待就是一辈子。
贺儿,你可不能糊涂啊,有些东西不是时间久了不在跟前晃悠,就会被人忘记的。你当初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得一直谋划下去。”
苏清贺眼中的温度渐渐褪去,他当然不能在这地方待一辈子,可若没有用处,又该以什么理由回去?
“娘,您放心,这件事我心中有数。”
“有数便好。”
老夫人从蒲团上站起,苏知府忙上前搀扶,两人出了佛堂,去偏房坐下。
“那孩子的消息可打探好了,当日匆匆一瞥,希望不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苏清贺给她奉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将话接过来。
“能打探到的都打探到了,年龄和地点都能对上。是从山中走出来的,叫叶小柒,听说在白水县卖过鱼,是随着钱小少主去齐家拜寿,
我在齐府门口遇到过,当时钱家那小少主倒是护她的紧。至于两人是如何相识的,这个暂未查出。
当天她与钱家少主一起被留在齐家,看齐家的态度,对她也很重视,甚至走前还得齐家主亲自相送。我派人打听了许久都没有风声走漏出来,倒是有话说齐家老夫人的病好了,听说是齐少主带了百草谷的人回来,还动用了齐家收藏至今的神药。”
这些事相互之间有没有关系不得知,叶小柒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也不得知。
齐家人口风紧,他探到至今都没探出来。
苏老夫人倒是不关心这个,她只关心她那日到底有没有看错,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
“是了,她若是没点特别的,那钱家小少主也不会那般看中她。还有青云观的长行道长,这都暂且不说。梵音寺的元真大师是不可多得的高僧,还有元须方丈,能得这两位高僧另眼相看,那丫头想来跟她娘一样,是个奇女子。”
说起当年那个女子,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可惜,只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时不逢春罢了,当初也怪不得他们。
“总之,先将人找到吧,是我们欠她的,待人回来,让府上上下都对她好些就是。”
苏清贺“嗯”了一声。
“我已经派人进山了,老木跟着,要找人想来不难。”
“嗯,那盼芸那边?”
“娘放心,我会与她好好说。”
“是要好好说到说到,三十好几的人了,是该知道什么是以大局为重了。明儿老身先探探她的口风,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却不得不急。”
苏老夫人面露不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自己也是女人,没有那那么多重男重男的说道。
但后,还是得留一个的,谁不想家中男丁旺盛?
苏家发生的事叶小柒是不知道,但苏家人心中所想她大概猜到了个七八分。
苏家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却不知叶小柒老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并且反侦查意识十分之强,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钱家暗卫的眼中。
苏家人能不能找到先她不说,此刻的叶小柒,正领着叶虎一行人见世面呢。
什么叫尸山血海?什么叫人间炼狱?
之前叶虎等人是不知道,现在是见识到了。
大白天的,本来就没太阳,大枣村笼罩在一层血雾之中,不管是从远了看还是从近了看,都让人止不住的毛骨悚然。
走在其中,更是让人有种身临地狱感觉。
钱金硕以为在青云观看到的厉鬼就够可怕了,进村才发现,只一个王玉兰那可真是太眉清目秀了。
从迈进村子开始,众人的神经就紧绷着,身上汗毛直竖,头皮发紧,背后冒着阵阵寒意。
就往村里来的那道破桥,钱金硕走过来都觉得前头就要喝孟婆汤了。
尤其是看到叶家老屋前的那堆尸体残骸,伴随着阵阵血腥和恶臭,叶虎等人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胃里也是一阵翻腾。
个个脸色惨白,眼睛大张,都吓结巴了。
“这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这,这些人,这些....”
鲸头鹳刚好扒拉着一只死人胳膊过来,瞧见他们,顿时露出个极灿烂的笑。
只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再加上此时此刻的气氛,在众人眼里,那笑容怎么看都诡异至极。
偏偏它还不自知的用爪子一指那堆尸骸,好心介绍。
“瞅瞅,村里人差不多都搁这儿呢,认识哪个赶紧过来看看,一会儿就要烧了。”
“那..那..它..”
钱金硕是先晕过去了,他一倒下,就跟起了连锁反应似的,叶虎五个人紧挨紧的,白眼一翻全都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被鸟吓得还是眼前惨烈血腥的一幕吓的。
玄猫站在叶小柒肩膀上,等人都昏了才道。
“干活就干活,你那张嘴能不能闭上?”
鲸头鹳瞪眼,说起这个它就来气。
再大只也是只鸟,没那么灵活,昨晚村民被厉鬼分的太碎,都没人知道它是以一种怎样的情绪,用爪子一点点把那些胳膊腿扒拉来扒拉去一晚上的。
“我就不闭,你挠我?”
挠了它就彻底罢工,本来以为多两颗丹药占了便宜。
没成想这压根就不是两颗丹药的活,这不为难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