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中旬的沧州,此刻的街道上却显得有些落寞。
往日里繁华的城池街道上,照理来说应该挂满了灯笼,人们正在热闹的集市里举办热火朝天的庙会。
而在这个日子里,这条城中央最核心的街道上,行人却是零零落落,平常在街上到处乱跑玩耍的小孩子,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青年站在街道中心,昂着头将这一条街上的样貌打量了个大概,眉头微微地皱了皱,这里别说马车了,就是人影也看不到几个。
“话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来啊。”青年揉了揉前额,对身旁的少女无奈地笑了笑。
“又想一个人玩失踪,把本公主不放在眼里是不是!”完颜雪头偏向一边,冷哼一声:“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楚大侠又要一个人行动了吧?”
“得了,公主大人。”青年笑了笑:“都到这中原来了,还放不下公主的架子,可是要连累别人的啊!”
“……”
完颜雪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只得撇了撇嘴,又轻哼了一声。
青年只是笑着看着她,点了点她的鼻子,却把完颜雪又给气着了:“喂喂喂,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我喜欢,不行吗?”青年笑道。
完颜雪又哼了声,把头完全偏向了一边,脸色却是微微红了些。
“行了,我们走吧,这次的任务可还多得很呢。”
又看了看附近的街道,青年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沧州生活过一段时间,当时母亲带着自己来庙会玩耍,那时候的沧州城,可称得上是热闹繁华至极。
哪里像现在,全城一副死气沉沉地模样。
赵佶,这恐怕又是你的杰作吧!
青年暗自冷笑一声。
轻声叹了口气,他还是抬起了腿往前方走去,准备重新感受一下这座城市中残存的记忆。
“呼!”
一道风声从前方极速地传来,甚至带起了在风中摩擦的声音。
青年眼神猛地一震,腰往后一卧,使出一招铁板桥的功夫,轻而易举地便避过了那道攻势。
然而还没等他站起来,一个人已经抱住了他的腿。
“大坏蛋,你还我爹,把我爹还给我!”
“呃……”
青年站直了身子,看清楚眼前那个抱着自己腿的小男孩的同时,苦笑着抬起右手撑住前额,笑了笑说道:“小弟弟,你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先放开哥哥再说啊?”
“你到底谁啊!”完颜雪扯开了那个小男孩,低声喊道:“怎么这么没有教养?谁家的小孩子跑出来了?还乱丢石头,砸到人了怎么办?”
“过儿!”
一个年轻妇女从一旁的巷子拐角处冲了出来,看到那个小男孩的时候吃了一惊,随后立马把他拉了过来。
“娘不是跟你说过了,要你不要到街上来乱跑吗?”
那年轻妇女低声训斥着小男孩:“赶紧跟娘回去!”
“不,我要打死这些当官的大坏人!”小男孩咬着牙骂道:“就是他们这些带着刀剑的人,一定要害我爹和我哥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说完,那小男孩死死地咬了咬牙,又从年轻妇女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大吼着冲向了青年。
奇怪了。
青年心中暗自思索道:“我当时出发前,太子他还说河北一带城池富庶,让我在这里发展眼线,顺便刺探一些军情,为何这里如今却是这般萧瑟光景?”
此时,他不禁想起了十天前,自己出发的时候。
当时,完颜兀术把他叫到了城外,吩咐了一些此行前去中原的重要任务。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提前就准备了许久,听完颜兀术这么说,当时心中不但不紧张,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江楼,这些就拜托你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要和娄室叔父他那里处理一些冲突,根本抽不开身。”
完颜兀术轻声叹了口气,却是什么也没再说。
“太子殿下,你放心。”楚江楼笑道:“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程小姐,把她带回来的。”
楚江楼没有想到的是,完颜兀术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叹了口气,还是离开了。
而此时,楚江楼心中却是有些更加疑惑了,当时程凌轩她还那么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合作的事,怎么这会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不管怎么样,玉玺没有她的帮助,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要是她又被董双给诱拐走了,说不定这些玉玺带来的科技也会受到影响!
之前他在路上的客栈就已经听路过的走江湖人说,大宋的镇东候董双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三天前辞官归隐,不知去向了。
天知道那个董双,又在玩什么花样!
此时,那个小男孩却已经冲到了楚江楼的眼前。
“啊,你放开我!”
小男孩看着自己瞬间就离开了地面好几尺,立马手足并用地剧烈挣扎了起来,在空中挥舞个不停。
这个时候,楚江楼才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小男孩具体的模样。
小男孩不过六七岁左右,稚嫩的脸庞上有着超出同龄人许多的成熟,而他的身上,却是饿的瘦骨嶙峋,几乎看不到什么健康的模样。
而他的脸上,却洋溢着一股坚强不服输的神色。
“那个,这位大姐。”
楚江楼看向了一旁那位正要扑上前来的年轻妇女,只是微笑着说:“在下是江南人楚轩,不知道能不能跟我介绍下这北方的具体情况?”
说完,楚江楼从衣袖内拿出了十辆银子,和一些干粮,递了过去。
那个妇女看见了楚江楼手上的食物和银两后,犹豫了片刻,还是道谢后接了过来。
看着那个小男孩在狼吞虎咽地吃着烧饼,那个妇女苦笑一声:“这位公子,看你的衣着想必也是富贵人家吧,你还是回去吧,这里现在已经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楚江楼眉头皱了皱,还是语气低沉地说了句:“大姐,还请借一步说话。”
那妇女也点了点头,便引着楚江楼往前走去,一连绕过了好几道街道,走到了城墙下一座破烂不堪的民居面前。
楚江楼看了看那座房屋和附近的民居,又看了看城中心修建地富丽堂皇的官邸,只是冷笑一声。
很快,二人已经进了屋子,楚江楼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不一会儿,那妇女已经端起茶杯走了上来。
楚江楼谢过之后,便端起一杯茶茗了一小口,望了望空荡的房间,语气中顿时带上了一丝疑惑:“这位大姐,你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么?”
那妇女叹了口气:“可不正是,这孩子命苦,去年开始,饥荒和瘟疫就开始在河北一带肆虐,许多人得了病根本就动弹不得。”
“而那些官府,根本管也不管,全天下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之前全靠卢员外在救济河北的城池,可后来卢员外被大名府贪官所害,自己也落难了,哎,这世道果真是险恶。”
“奴家那可怜的夫君,卧病在床动弹不得,那城外的地主都追到了我们叔父留在这里的房子里,伙同那些当官的,要我夫君还他祖上欠的债务,要还十倍那!”
“奴家……奴家的夫君他……他偿还不了……就被那些人活活打死了……呜……”
那妇女说完,又擦了擦袖子小声抽泣了起来。
一瞬间,楚江楼也沉默了。
“大姐,别伤心了。”楚江楼语气严肃地说道:“再怎么说,你还有这么一个聪明懂事的儿子陪着你啊。”
“是啊,姐姐。”完颜雪低声地安慰着她:“别伤心了,我们会帮助你的。”
楚江楼:“……(我说什么了吗?怎么又要帮忙了???)”
“楚哥哥,之前是我错了。”小男孩低着头委屈地说道:“是我误会你了,没想到哥哥你是帮我们的大英雄啊。”
“没关系的,小弟弟。”楚江楼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话锋一转又问道:“姐,不知道这贪官为什么要对你们动手?”
那妇女轻声叹了口气:“我们这宅基地被那官员看上了,说什么也要我们这块地,我夫君他自然不同意,想保着这块祖上的遗产,谁想竟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说完,那妇女又低下了头,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很显然,楚江楼能看出来,这个女人,经历了太多太多。
“大姐,小兄弟,别再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了。”楚江楼看着二人的脸,平静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坚决。
“你们的苦难,由我来帮你们讨回来。”
楚江楼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告诉我,那天领头的人叫什么名字?”
与此同时,青州,天尊楼顶楼。
数以百计的民工正在夜以继日地修补屋顶和顶楼大厅的装潢,他们必须在朝廷发现任何踪迹之前,把三天前那场规模巨大冲突的一切痕迹,都给彻底清除干净。
闻焕章背着双手站在大厅正中央,看着上方的进度,心中却是有些乱如麻。
一旁的闻焕颜看着哥哥的样子,也暗自悔恨不已。
若是上次不是自己的原因,又怎么会酿成现在这个局面!
“行了,焕颜,没事的,不用自责。”
闻焕颜正在低声抽泣着,却看一个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给她递上了一张手帕。
“嗯,我没事的。”闻焕颜接过手帕擦干净了眼泪,笑了笑说:“哥,你也别放在心上了,董双现在不过一个流落江湖的落魄之人,连他上次带走的一万民兵,我们也已经提前缴了他们的兵器和盔甲入库封锁,我们这次还是赢了的不是么?”
闻焕章却是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哥,你是担心董双他那天在齐州城还留了后手?”
闻焕颜压低了声音问:“可是那天我们接到了秦明将军的消息,朱武带着城内的兵马一撤再撤,最后被梁山董平的兵马给包围剿灭了啊,当时还是他们亲眼看到的,莫非秦明还能骗我们不成?”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闻焕章阴沉着脸说道:“以董双这个人的思维方式,他是绝对不会,也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从此隐居山野的。”
闻焕颜也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报,朝廷遣兵部侍郎,观文殿大学士吴用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