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小子,继续留在这里,你可是会没命的。”
这接连的两句普通话语,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刚进入汉王府内的那个中年人身上,整个人的血液却好似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一般。
中年人身着一袭黑色风衣,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一身英气袭人,面容白哲,剑眉星目,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
但这些还不是最让影卫们震惊的。
要知道,在他脚下,正是他飞身而入这片战场后,瞬间就杀死的影天最后五大令主的程子明以及赛存孝二人,望着那血流满地的一幕,不少影卫们甚至还没有从这种震慑魂魄的惊人场面中反应过来。
那可是影天最高级别的顶级高手,五大令主啊,每一次刺杀任务,这些人都是以一当千的绝对强者,在影卫们眼中,他们和如今的总指挥元帅纪安邦都是天下无敌的存在,根本不可能,会被人如此短时间击杀啊!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冷漠而现实,如今影天众人的最前面,只剩下了纪安邦和张仲熊,铁方梁三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黑色风衣中年人手中的剑刃还沾染着血红的光芒,在他的腰带上,居然布满了各种暗器,凝重的眼神随意打量着四周的无数敌人,他身边也有着一个看上去儒雅的中年人,只是一身却没有多少杀气,只有腰间别着两架金色的弩机,仅此而已。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捂着腹部的巨大伤口,楚江楼吃力地站了起来,他看向挡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中年人,却只是一头雾水。
到他儿子那里……难道这人是董双的父亲……那个当年天下无敌,在中原十五年前创建下天下第一宗门的绝世高手董元呈?!
然而,董元呈却没有说话,他只是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打量着眼前无数敌人。
而他身边那个中年人却只是笑道:“何必多言,自然是来救你的人。”
“你……”
楚江楼正想说话,却只见眼前一道残影闪过,转眼间自己浑身已经难以动弹,就像被定住了一般。
是只有董元呈精通的点穴绝技?楚江楼脑海里思绪翻滚,据说这种武功神秘莫测,必须有药物或者是器械配合才能短暂做到,这人居然以这种速度空手达到,难道真的是那个人不成?!
来不及继续思考,他已经倒下了,一把靠在了墙上坐在那里,虽然还能思考,但已经无法行动。
“你看着就行了,小子。”
董元呈再一次往身后瞟了一眼,只是语气低沉道:“我那儿子义气深重,我可不想让他的兄弟死在这里了。”
而这边,高俅却只是冰冷一笑,整个人从人群中飞出,目光锁定着董元呈和身旁中年人,大步而来,目光里杀气毕露。
“呵呵,董元呈,没想到你如此不知死活,还敢来坏我的大事。”高高地昂着头,高俅拨开一旁的众多影卫,只是看向那个处在包围中也沉着无比的风衣中年人说道:“看样子,你今天是来送死的了?”
“高俅,你还是如此嚣张跋扈啊。”董元呈手中的剑随意摆弄着,也只是呵呵一笑道:“看样子你还是当年那个闷骚的炮仗啊,怎么,是因为没能弄死我又变得更加自闭了吗?”
影卫们不禁淹了咽唾沫,他们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高俅,这个一向高傲无比的元帅大人被人这么说,还能保持沉默么?
然而,高俅却只是冷笑一声:“很好,你让我坚定了把你挫骨扬灰的决心,这一次,你是必然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话音刚落,高俅手中宵练已经直至前方,整个人双腿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宛如脱弦的利箭一般往前猛地冲刺而去,那雷霆般迅猛的锋芒可谓让人心惊胆战。
高俅眼中杀机如同实质化的寒芒一般,不断涌动,整个人也是速度极其凶猛,在这强大的杀气下,看样子不管对手是何人,都必然将被这强烈的攻势所撕碎!
然而,董元呈从来不会按套路出牌。
眼看着高俅那奔着他性命来的致命杀招,董元呈却仍然是那副万年玩世不恭的模样,只见他双手抱着胸前眼神只是乱打量着,还一边吹着口哨就差没搬条凳子坐下来跷二郎腿了。
这混账,还是如此公子爷模样,高俅死死咬着牙眼中杀意涌现,势必要把这人彻底诛杀。
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我的核心中枢,还避开了数万精锐的把守,这人,必须除掉,否则,必然是不下于董双的巨大威胁!
就在脑海中思绪翻滚的时候,高俅眼看着就要洞穿面前这人的身体,一束强烈的白光如同太阳般耀眼,居然迅速笼罩了这一大片地区。
不好!
高俅心脏猛地一颤,这混账难道想跑?
“别想走,死在这里吧,董元呈!”
高俅怒吼一声,爆发般一跃而起,踏在附近的墙头猛地从半空中一剑刺落,意图留下董元呈。
然而,他最终还是失去了这个机会。
“哈哈,高俅,别这么性急啊,也不是我说你,再不改改这个闷骚脾气,小心打一辈子光棍啊。”
那道欠揍似的声音在最后几个字上,就像故意拖长了许多,所有人都是一头黑线,高俅更是牙齿咬碎,整个人的皮肤都快血红了起来,恨不得如今就将这个混球给大卸八块了。
往旁边一看,这些事情让高俅更加怒火三丈,刚才的强烈闪光和烟雾逐渐散去后,除了楚江楼之外,居然连宇文令也被那个董元呈和身边的神秘中年人给带走了!
“听令,影天全体出动,分成三组,每人配合五千铁骑兵出发,地毯式搜寻,也要给我找出董元呈那个混账的下落!”
高俅手中的宵练猛地掷出,咔嚓一声插入了汉王府大墙中,差点没让墙体崩塌,他却是双眼血红望着天大喝一声道:“纪安邦,要是办不到,就提头来见好了!”
“遵命,元帅大人!”
纪安邦脸上神色肃穆,一身杀气在铁塔般的身子上混合着小山般肌肉,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他看向高俅双手抱拳一鞠躬,然后转身点了兵马,就大吼一声道:“张仲熊,铁方梁,你们从南,东边跟我一起进发,抓不到人,就自尽以对元帅大人吧!”
一阵烟尘奔走,转眼间,刚才还密密麻麻的汉王府大院中如今只剩下了高俅一人。
不,还有一个人。
“怎么,高俅,你又失败了?”孔厚背着双手信步而来,他只是语气低沉:“如此盛怒,是有人破坏了你的一切计划不成?”
“呵呵,孔叔说笑了。”高俅的心态略微平稳了一些,看是孔厚来了,他也只是苦笑道:“只是,我恐怕又要迎来一个劲敌了啊。”
孔厚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摇了摇头,就往外边去了。
高俅正想说话,却被一道尖锐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思绪。
“哈哈,高俅,你小子可别累垮了死在我前头,这一次要救这楚家小子走得急,下一次我可还要来找你喝酒的,听见了没有!”
这道声音随着语速越来越慢,声音也仿佛越来越远,而听在高俅耳中,却让他怒火中烧,彻底爆发了。
“董元呈,出来受死!”
猛的爆发出力量从墙体上一跃而过,拔出了墙上的宵练,高俅飞奔往前,向着声音消散的地方而去,他的眼中只剩下了血红,必须要斩杀此人,才能消此大恨。
然而,他一直追到了声音尽头,那处他日日练功的竹林中,始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痕迹,却已经彻底消失了。
看着这边竹林中的模样,高俅却只是冷笑一声:“干得好,董元呈,你这个老朋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隐匿术”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只可惜,下一次见面,就是你和你那逆子董双的灭亡之日了!”
平稳和充满着杀气的话语中,高俅手中宵练已经飞舞而上半空,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下一个瞬间,空中剑气纵横,整片竹林的植物,已经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只剩下那个中年人站在原地,身上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竹叶,他也毫无在乎,只是按着脸庞,伫立在此,那一瞬间,这个男人似乎想起了无数往事。
而另一边,局面,显然已经逐渐平稳了下来。
“怎么样,都搞清楚如今的形势了么?”
微微喘着气,在这一处巨岩密布的荒原上,董元呈看向这个地上的失魂落魄的青年,也只是笑道:“考虑好了就来给我儿子做事好了,你们本来也是结义兄弟不是么?”
青年靠在附近的一块岩石上勉强坐着,看着那个还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中年人,却只是冷笑一声:“你们既然是董双的人,还来救我这么假惺惺地干什么,到头来,我们也只是生死仇敌,仅此而已。”
“我说,你急什么。”那中年人手中包扎也加快了,最后捆好了绷带,他站起来看向楚江楼也只是一笑道:“年轻人火气不要太大,我们帮你都没要酬劳,怎么你倒先火药味这么浓了。”
“呵,多……多此一举!”
楚江楼猛地站了起来,看向他们咬牙道:“我又没有求你们救,既然是仇人,便是你死我活,你是董双他父亲是吧,来吧,杀了我,结束我和他的这场仇恨吧。”
董元呈看着楚江楼这强撑着的模样,却始终只是暗自冷笑,一直不说话。
“呵呵,你楚江楼不肯归顺董双,这也不是奇怪的事情,我们也不会逼你这么做,因为这不是我们此行的任务。”那中年人只是语气低沉道:“自我介绍选,在下柴进,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这次的任务,是阻止这场战争,而并不是招降哪个人。”
“所以说,你也不用自作多情了,你又有什么权力逼着我们杀你呢。”柴进冷冷看着还在咬牙死撑的楚江楼,只是语气淡然:“如果还想见到你的爱人,不想死的话,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你说……什么”楚江楼语气激动道:“难道雪儿她真的……还活着吗?”
“怎么样,老董,我就说了这小子是个痴情种吧。”柴进没有急着回答楚江楼,却是一转头看向董元呈道:“要是早点说那个女孩的事,就真的没有任何困难了。”
“呵呵,那不是和我年轻挺像的么。”董元呈呵呵笑道:“当年迷上我的女人,我可从来没有亏待她们不是嘛,都是一视同仁啊。”
柴进白了他一眼,强压着心中一堆想骂人的话,又看向楚江楼道:“我说,能不能别抓我的衣领了。”
“你……你赶紧说明白啊!”楚江楼却完全听不进去,他只是抓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衣领,疯狂摇晃着他的身子说道:“快告诉我,完颜雪她……她是不是还活着啊!”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止如此,你楚江楼有什么可以让我帮助的,我都会尽力而为。”董元呈在一旁说道:“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要不要信任我们呢?”
楚江楼沉默了许久,最后看自己伤势恢复惊人,看柴进一直这么照顾自己,心想必须赶快恢复去救援大金,揭穿高俅的阴谋,他咬牙说道:“告诉你们也不是不行,我接下来把自己发现的金国内部所有真相,包括完颜兀术,完颜娄室的身世,所有真相全部告诉你柴进,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哟呵,这会变成反将我们一军了。”董元呈双手抱在胸前,他靠在巨岩石上看向柴进只是随口笑道。
柴进笑道:“答应他也未尝不可。”
楚江楼却是摇了摇头,看一旁的宇文令还处在昏迷中没有任何意识,他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这么多年在金国发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们。
“原来,这就是你知道的一切,宇文令不是完颜兀术,还有他的真实身份,你也早就知道了对吧。”董元呈右手托着脑袋,他只是语气低沉道:“这些事居然记载于完颜娄室那,连他自己也是个冒牌的,看样子,我们这一趟金国之行收获可真不少。”
柴进看着楚江楼身上那封密信,却是语气低沉道:“我看这些证据更加重要,这和我在金国这些年调查到的蛛丝马迹不谋而合,我们得马上回去通报齐王他,所有这一切的绝密情报!”
董元呈也只是点了点头,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如今这副模样,金国的一半兵权都已被高俅所夺取,而根据楚江楼的话和这些书面证据,完颜娄室本人也跟高俅是多年合作关系,看样子曝光这些证据以后,必然会对金军的士气造成致命打击!
“好了,该告诉我,答应我的问题了。”楚江楼眼神剧烈颤抖着,他只是语气低沉:“别想着过河拆桥,要不然,我即使重伤了也能干掉你们,最好不要质疑我的自信。”
“呵呵,年轻人信心倒是挺足。”董元呈笑道:“既然这样,柴进,你就都告诉他,当年楚家村发生的事情好了。”
柴进也笑了笑说道:“楚江楼,那你可要听好了。”
原来,当年宇文令受完颜阿骨打之命令在汉地潜伏,历尽艰苦,终于做到了本地一处兵马都监,那日却突然接到了本路安抚使的命令,杀光和土匪互相勾结的楚家村,一人不留。
宇文令向来仇视土匪,无奈之下,为了不受怀疑只能顺从上级指令,出动本府禁军杀了楚家村所有的人,由于士兵们军纪毫无约束,打不过土匪反而被他们这些核心目标几乎全跑了,士兵们就拿着村民们的首级来冒功,自称是任务的要求已经达到。
宇文令在事情结束后才知道错杀了好人,他赶到楚家村时,这里只剩下一个小男孩了,他便将其带回家当做自己的亲兄弟,希望能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孽,只是每次晚上,拿出了当年安抚使所下达的文书时,宇文令为最好的兄弟家人被自己所杀,楚江楼这么多年的报仇愿望终将破灭的痛苦所不断折磨,每次都难以入眠。
后来,心中难以接受的宇文令去寻找当年的上司,结果那人已经一百多岁了,他的儿子孙子正端着药在床边喂他,那个人看宇文令来了,只是苦笑着说已经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让宇文令现在就杀了他。
那一瞬间,宇文令犹豫了,不过片刻间,老人已经气绝,老人的子孙们痛哭不已。
他们告诉宇文令,当年是因为楚江楼父母救了一个快死的土匪安置在自己家,而老安抚使自幼全家被土匪所杀,可谓极端仇视土匪,所以老安抚使才遵从高俅下达的剿匪命令,并且加重直至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让当时的宇文令出兵迅速杀死楚江楼他们全家,而宇文令的副官为了让安抚使重视自己,加上以为村子里都是包庇罪犯之恶人,就带兵冲锋在前亲自下手杀了村里所有人。
就连那一次宇文令收到的安抚使公文,也被他擅自改了,原本的遇到抵抗时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成了……
不惜一切代价,屠杀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