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妤,我让你送去晋国公府与建安侯府的贺礼,你有及时送去吗?”
冷秋霜看着时辰,问身后的阿妤。
“夫人呐,你都问了好几遍了,你就放心吧,奴婢怎么会忘了你的吩咐呢?”
阿妤给冷秋霜递了一杯热茶过去。
看着脸上浸着温柔笑意的冷秋霜,阿妤心疼不已。
虽然说自家小姐从小就是大家闺秀,但同别家的大家闺秀比起来,也太苦了些。
年幼之时夫人就去世了,导致老爷整日郁郁寡欢,忧心度日,几乎没有怎么管过小姐。
唉......
老太爷又一直征战在外,虽然疼小姐,但又不在身边,幸好还有个老夫人,不然小姐可怎么办呀!
想到这里,阿妤又是一阵心痛难过,之前听到老太爷去世的消息后,疼小姐的老夫人也没抗住,悲痛之下离世了。
小姐虽然伤心,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不让自己倒下。
现在这偌大的将军府,就只有小姐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将军何时回来,听朱萼姐姐说,将军是受陛下之命,驻守在北境的,要是再不回来,小姐都要生产了。
阿妤这般想着,就听到冷秋霜突然痛哼了起来。
“夫人,你怎么了?”
看着她捂着肚子,阿妤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要生了。
“朱萼姐姐!”
“王太医!”
她赶忙跑到门口去叫朱萼与王太医,好在两人都没敢离得太远,不多时就进来了。
王太医看着这情况,便知道是要生了,“快,让稳婆进来!”
“其他人去烧水!”
“朱萼姑娘,你同阿妤将方夫人扶到床上去。”
王太医对朱萼与阿妤道。
“好!”
朱萼被萧时桉派过来之后,就日日同冷秋霜在一起,她自然知道方珩羽早已不在的事情,如今看着冷秋霜痛到扭曲的面孔,心中十分的不忍。
她同阿妤两人小心翼翼的将冷秋霜扶到了床上,没一会儿,稳婆便进来了。
因着王太医说,可能就在这几日生产的缘故,众人便将一切都提前准备好了。
“啊!疼.....”
冷秋霜疼的额头上全是汗,“唔......”
她紧紧咬住嘴唇,手死死地抓着阿妤的手,朱萼同王太医在外边等着。
时不时的,便传来一阵痛呼声。
看半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朱萼左左右右的踱步着,焦心不已。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而一旁的王太医也皱着眉头,其实从他知道冷秋霜怀的是双胎开始,他就知道情况会不好。
主要是她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多了。
情绪起起落落的,哪怕她有意不让自己陷入不好的情绪,但潜意识当中不可能不受影响。
又过了许久,里头的稳婆推门走了出来,焦急忙慌的来到两人面前。
“不好了,夫人这是难产了!”
“你说什么!”
朱萼上前半步,惊恐道。
王太医没有说话,眉目沉了沉,提着药箱同朱萼一起走了进去。
“阿妤和稳婆留下,其他的人都出去!”
王太医冷声吩咐道。
出去了三个人,门重新被关上。
王太医给冷秋霜施着针,稳婆也在忙碌着,教冷秋霜怎么使劲儿。
“王太医,救......救救我的孩子!”
冷秋霜抓着王太医的手,恳求道。
“别多想,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有事的,你想想孩子,不能放弃!”
这个时候,不论情况如何,王太医都知道不能说气馁的话。
“我去找皇后娘娘!”
朱萼看着这般不好的情况,便想着去找顾盈辞。
“快去快回!”
王太医低头忙着手上的活,头也不抬的对朱萼道。
见王太医这般说,朱萼也知道情况恐怕不是一般的不好。
“夫人,再用点力!孩子看到头了!”
稳婆激动道。
“阿羽,我疼,啊!”
冷秋霜痛呼一声。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哥哥先出来了,但与此同时,冷秋霜也晕了过去。
“这可如何是好啊?”
稳婆焦心不已。
阿妤哭泣道:“夫人!你坚持住啊!”
王太医不知从哪个地方扎了一针,冷秋霜又醒了过来。
“给她含一片参片!”
王太医嘱咐阿妤。
“夫人,再坚持坚持,用点力,马上就好了!”
稳婆一边安抚着冷秋霜的情绪,一边教她怎么用力。
终于,最后一个孩子也出来了,但也许是憋太久的缘故,稳婆拍打了她的屁股好久,才传了几声小小的哭泣声。
阿妤同稳婆将两个孩子收拾干净后,递到了冷秋霜的面前。
冷秋霜看着皱巴巴的两个小孩,笑了。
“不好了,出血了!”
稳婆看着被褥下渗出来的鲜血,大惊失色。
“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顾盈辞推门走了进来。
“大出血!”
王太医言简意赅。
顾盈辞眉心一沉,直接上去把脉,随后喂了一粒药给冷秋霜。
“娘娘......”
“别怕,有我在呢!”
顾盈辞一手握着她的手安慰,一手按着她的穴道。
冷秋霜摇了摇头,被汗浸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苍白的唇瓣微启,“不用了,我能感受到的......”
她能感受到,今日她挺不过来了。
“还有,”她停下来,缓了口气,“谢谢你。”
谢什么,顾盈辞自然知道。
“我既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所以,接下来,就拜托娘娘了。”
“他们兄妹两个,会是太子殿下......最忠诚的拥护者!”
顾盈辞知道,这是一个临终的母亲,在为自己的孩子换取一份庇护。
她点点头,说好。
冷秋霜的视线从顾盈辞身上移开,望向门口。
模模糊糊中,她仿佛看到了方珩羽。
“霜儿,我来接你了。”
看着方珩羽伸出的手,一滴泪水从冷秋霜的眼角滑落。
“阿羽......”
她每个月都会收到方珩羽的一封信,无论是从字体,还是语气,都丝毫不差。
但她知道,那不是方珩羽写的。
夫妻多年,相伴虽不久,可情意是真的,她的阿羽写的信,她是能感受到爱意在里面的。
那些爱意不仅仅是在字里行间里面,而是浸染到了每一滴墨,每一张纸上面。
父亲出家了,祖父殉国了,祖母也离世了,连她最爱的阿羽也离开她了。
她该怎么办啊......
可为了孩子,她必须坚强,可如今啊,她再也坚持不住了。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们......
冷秋霜缓缓的阖上了眼,许是看到了来接自己的阿羽,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顾盈辞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妤,问她:“你愿不愿意同本宫回宫中去?”
“回娘娘,奴婢想待在这将军府,”阿妤跪在地上,言辞诚恳,“奴婢要替少爷和小姐看家,等他们大了,总归是要回将军府的。”
顾盈辞看了她许久,才道:“也好。”
“娘娘!”
朱萼走了过来,将一匣子的信封放到了顾盈辞的面前。
顾盈辞顿了一瞬,随后拿起最上面的一封......
[吾夫安好,见字如吾。时方腊月,冬早已至,近日得闲,静坐窗前,感叹时节如流,岁月无痕。
偶然间抬眸,方见院中红梅犹盛,冷风晴雪,忽觉春心动,故此,河畔堤上枯柳,又要新添一愁了。
素手捻袖,斜身探雪,忽才想起,曾与你笑里轻语,要等树下风暖,雪落白头,才能此生无憾......]
一百多份信,比顾盈辞模仿方珩羽的旧信写得还要多。
“娘娘,这些都是夫人每日坐在窗前,伏案写的。”
阿妤道。
“方夫人就没有说过,要寄出去吗?”
朱萼问。
阿妤摇摇头,“奴婢曾经问过夫人,要不要寄出去,要是寄的话,奴婢便去找黄叔,但夫人却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
顾盈辞抬头,望着那夜空中闪烁点点的星辰,心中堵塞难耐。
是啊,他们所有人都在瞒着她,却未曾怀疑过,收到这么多封信的冷秋霜,为何不想着寄出一封。
现在看来,因为她知道,寄不出去,所以才不提。
他们都以为瞒的很好,却忽略了真心相爱之人心中的羁绊,是旁人无法感受到的。
秋风拂槛,白露花凋,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尔尔。
而世间万事,自古难全,伤的,永远都是至情至性之人。
朱萼与顾盈辞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出了将军府,一出门,便看到了在外头等着自己的萧时桉。
“你怎么来了?”
萧时桉没有回答她,而是迎上去,环住了顾盈辞的腰身。
看了怀中的孩子一眼,便知道了个大概,“孩子叫什么?”
“哥哥叫时晏,妹妹叫时宜。”
“名字是当初他父亲取好的,海晏河清的晏,顺颂时宜的宜。”
萧时桉点了点头,“晚间风凉,我们回家吧。”
“萧时桉?”
马车上,顾盈辞突然开口。
“怎么了?”
萧时桉温柔的望着她。
顾盈辞淡淡一笑,“余生,若尔在旁,便是幸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