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她的困惑只多不少。
尤其那只九尾，除了梦里，那是她第二次见她，可她在那之前从没有怀疑过那是附体，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认识了上万年，也仿佛白潇就该是双生相。
天很冷，十字路口附近的风大得离谱，吹得她脑袋疼，恰巧今天又没戴帽子。
头上传来莫名的视线，她抬头，正对上一条黑金色的巨龙，那双龙眼金得直往外冒炁。发现庚辰青抬了头，立刻咧开了嘴和她打招呼。
庚辰青认得他，滇城乃至西南地区最大的一条神龙。
黑龙潭的小黑龙君，有神位的。
古时候滇地适逢大旱，去他那求雨几乎有求必应，香火自然也旺盛。一直延续至今，如今也没人找他求雨了，反而找他求财求平安。
人嘛，谁不想被神仙庇佑着，即便是不能发财，能安安生生也好。
他在庚辰青脑袋上瞧了好半天，可她一直不抬头，无奈之下只好吹了点风。
滇城又称龙城，这一整座城市里几乎处处都有龙的踪迹，更有人言，滇湖里有九十九条龙。
庚辰青自是不信的，九十九条蛟可能性还大些，只不过九十九条里出上那么几条龙，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无所谓，只要不害人不作乱，蛟也好，龙也好，都是好同志。
不过说来也怪，看见了黑龙，这路口的风一下子小了很多。
她幡然领悟，原来这风是专门吹她的，她朝黑龙勾勾手，他乖乖下来。
庚辰青背着手，神识却飘到了黑龙的后脑勺那，轻轻的拍了他一下，“下次见面别吹了，吹得我头疼。”
黑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知道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她打开来看，居然是白潇，她有些意外地接起视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毛茸茸的小猫头。
有点好笑。
“怎么啦？”
白潇没法举起平板，所以只能站在边上俯视着庚辰青。
“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准备上车了。”
“想吃烤串。”
“懂了。”
“给你带回来。”
得了应允，白潇乐滋滋的把电话挂了。
冒头打电话，有点好笑。
庚辰青闻着味儿，在路边找到了一家不错的烧烤店，往家里提了一大袋。
烤串还是要吃现烤的，庚辰青没让店家烤得太熟，到家之后生了一个小炉子，把串往上一放，滋啦作响的声音把白潇和黑子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我那身体…”
她有些犹豫，说实话现在的状态也很好，她确实不想当人。
可她还是想知道。
“怎么样？”
庚辰青慢条斯理地给肉翻面，洒了些店家给的香料，香味一下蹿得猛了，黑子不由自主多闻了两下。
“其实还不错，可能。”
她也有些犹豫，白潇大概率是接受不了的。
“嗯？”
“可能你还能继续当人。”
白潇面色当场就僵了。
她是真的厌倦了。
倦怠写满了脸，庚辰青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可有些事情，该发生的总会发生，逃避也没有用。
“先吃。”
庚辰青帮她把签子上的肉撸下来，放进盘子里，外焦里嫩的烤牛里脊确实馋人，可白潇没什么胃口。
她蔫了似的趴在桌上。
“庚辰青。”
“嗯？”
“我不想当人。”
小猫略带呜咽的委屈着。
黑子有些不明所以，“当人不好吗？”
她别过头，“你不懂，当人难着呢。”
庚辰青把他俩的盘子堆满，给自己也来了一块，“再不吃都凉了。”
“当人也好，不当人也好，有些东西是既定的。”
“不要纠结这些。”
庚辰青吃腻了，泡了一杯热茶，吹凉了面上，浅浅缀了一口。
她瞄了一眼那只愁眉苦脸的小白猫，往日湛蓝色的眼睛此刻沉得像海，大概是真的不想继续当人吧。
沉默了半晌，白潇定定地看着庚辰青，“可我已经轮回了八世了，算上这世，第九世。”
“我觉得够了。”
一想到要继续，她就越发觉得苦，似乎她的前几世都惨得很，地狱级副本。
庚辰青抬眼，琥珀色的眸底涌着暗金色的光，让她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那人此刻眼里多了几分悲悯众生般的祥和，只不过，这次那片祥和，专属于她。
“那这就是最后一世了。”
“真的吗？”
“真的。”
如果不是，那就让她是。
如果白潇的轮回和她下来镇压东西有关，那她一定会拼了命，在这一世解决这一切。
白潇的委屈感突然更浓了，她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可就像故作坚强的小孩得了安慰，只会爆发似的痛哭。
她扒着庚辰青的肩头哭了好一会儿，最后眨巴眨巴眼泪，趴在她肩头不动了。
“饿了？”
“嗯。”
白潇糯糯的声音从肩头传来，庚辰青把她扒下来，又把桌子上那满满一碟肉放进微波炉加热了。
大概是哭太久消耗了不少体力，烤串吃起来更香了，白潇一口气把一整盘都吃了，所以又是熟悉的饭后节目，庚辰青把她拽在身上帮她揉肚子。
“庚辰青，你怎么知道我这是最后一世啊。”
“不知道，但如果你特别想，可能我可以干涉一下。”
白潇有些吃惊，“庚辰青，你官这么大吗？”
细长温润的手指力度很适中，她不自觉呼噜起来。
“还行。”
其实庚辰青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个什么，可大家好像对她都很客气，包括太上老君和白潇的师傅灵宝天尊。
若是除魔有功，换她少轮回一世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到了那时，不知她是否还会这么想。
人嘛，未知全貌时总会做出误判。
“庚辰青，那你有宝藏吗。”
吃饱喝足，那猫开始调查户口了。
“可能有。”
白潇兴致来了，“什么样的？”
“鳞片。”
小猫垮了脸，“你的鳞片有什么稀奇。”
庚辰青抬起尾巴轻轻拍了她一下，“我的一片鳞片等于一条小龙的一套甲。”
“你猜猜我有多少鳞片？”
“还是金的。”
“你这个金又不是金子的金。”
庚辰青轻蔑一笑，“这可比金子珍贵多了。”
放眼整个九重天，得她一片鳞，得是多少小仙的殊荣。
想当年，玄女不知怎的被人拔了一片羽毛，那片羽后来被拿去拍卖，卖了天价。
她的鳞片就更不用说了。
小猫眼里闪着光，跃跃欲试，“那我要把你的鳞片扒光。”
她确实数了数庚辰青身上的鳞片，多，太多了，连带着她的羽毛都闪着星星点点的七彩辉光。
羽毛也想要。
太漂亮了，拿回去做裙子肯定好看。
庚辰青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自己的翅膀，上面居然被拔了好几片。
她瞪大了眼睛，“你干嘛？”
白潇很无辜，“挺漂亮的，给我点，我拿去做裙子。”
“那你现在拿了你装哪？”
“你别管，我有地方放。”
白潇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空间，里面放了好多宝贝，她只是这么想，就看见了。
那条龙怒目圆睁，“不能再拔了。”
“那我要开始哭了。”
可以，耍上赖了。
庚辰青满脸玩味，“那你最好哭大声点，现在就开始哭。”
白潇有些恼，一爪子拍她尾巴上，“变态。”
……
窗外的风声呼呼直吹，零零碎碎的沙尘撞到窗上，敲出细微的声响。
庚辰青有点困，可脑海里突然涌出来一个场景。
她被吓一激灵，一下把眼睛睁开，不信邪般又闭上眼。
一片很广阔的空地上站着一个黑影，看身形像是一个男人。
空地？
什么情况。
她心里直犯嘀咕，探过头去看了一眼窗外，除了风大些没有什么异常。
莫不是自己出幻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