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越是光亮的外表下,就越是藏着不为人知的污垢。
“山水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在当年,不少贫苦人家交不起昂贵的学费,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学费减免的山水书院,这所书院不仅有富商的赞助,也有洋人的支持,他们以为自己的孩子会得到最好的教育,再出人头地。
确实,品学兼优的孩子时常会从书院里带回一些奖品,足够改善一家的生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使当父母察觉出自己的孩子在那个书院里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他们也还是会选择把孩子送进那个书院。
谢咎就是其中之一。
他从出生起便异于常人,白色的发,苍白的肌肤,小时候有人把这样的他叫做怪物,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会去书院是个意外。
他的父母还有很多孩子,他是最不讨喜的那一个,父母去集市卖东西时,时常会让他背着东西去帮忙,而在那一天,父母去集市的路上先带着小儿子去书院求学。
谢咎只不过是顺便被带过去的。
书院里的院长看到他时,突然眼前一亮,他并没有收下他的弟弟,而是收了他当学生。
这是第一次,谢咎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他受宠若惊,对院长和书院都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的视力不好,所以他每天都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他把在书院的这段日子,视为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的办法。
他和书院里的每一个孩子一样,期盼着自己成为最优秀的那个孩子,然后代表书院登上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见识上流社会的觥筹交错。
他也确实是成为了这个“幸运儿”。
站在台上的时候,他面对着各色各样的人们所投来的贪婪目光,也听到了各种各样杂乱的声音。
“真是个稀罕物。”
“他全身都是白的吗?”
“我还没有玩过这样的,我想试试,你们不要和我抢。”
“哈哈哈,谁敢和斯蒂芬大人抢?”
……
谢咎感到了害怕,他往后退了一步的同时,前面有光芒出现,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眼睛。
这个白发,而皮肤苍白的男孩仓惶躲避的一幕,就被这样定格在了照片里。
那些富商们都等着在洋人之后,成为第二个玩弄玩具的人。
这个孩子一定会被调教得很好,不怪他们会这么想,毕竟以前很多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等来了这个白发男孩把调教的人咬破了颈动脉的消息。
谢咎就是太倔了。
即使是鞭打,饥饿,拘禁……都无法让他低头。
如果他服软了,那一定是他在伪装成无害的模样,等人放松警惕时又会如野兽一般把人咬死。
若是堵住了他的嘴,束缚住了他的手脚,他也会不顾疼痛,近乎自虐一般的折断自己的手脚,从束缚中逃脱,咬伤看守的人,踉踉跄跄的从黑色的屋子里逃离。
谢咎绝对是有史以来反抗意识最强的孩子,不管是如何磨灭他意志的手段,在他这里通通没有用。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那个雨天里,还没亮的清晨时分,于去集市的路上找到了自己的父母。
父亲见到他已经不成人形,被吓了一跳,母亲哭着抱住了他,询问着他出了什么事。
谢咎说出了一切,他见到父母对自己的担忧,心里有了一种满足感。
不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也没关系,只要父母心底里有他的位置,他就很高兴、很高兴了。
父亲离开去报官。
母亲说:“你这副样子被其他人看到了会说闲话,我回去拿身干净的衣服给你换上,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很乖的点头,脸上甚至是露出了笑容,“嗯,我知道不能给弟弟妹妹丢脸,我在这里等娘回来。”
母亲目光闪烁,她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白发乱成一团,浑身又是血污又是灰尘的男孩脏兮兮的站在雨幕里,砸下来的每一颗雨点都好似能让他支离破碎。
他对上了母亲的目光,却大大的扬起唇角,眼里闪闪发亮。
母亲又走了回来,往他的手里放了一把伞,“照顾好自己,不要着凉了。”
谢咎双手握着伞柄,又乖巧的点头,“好。”
母亲也离开了。
他在路边上等了很久很久,没有等到回来的父母,只等来了书院的人。
被书院的人拖着离开时,他见到了远处的父母在与院长交谈的身影,院长将一个钱袋放进了父亲的手里,父亲笑容满面,点头哈腰。
母亲远远的看着他,她像是哭过,但最终她也只是收回了目光,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被抓回书院,他所受的折磨比起以前花样更多,也更加的频繁。
但同样的是,因为他那无法被剥夺的狠劲,即使有不少人都想成为击垮他意识的那个人,却都有些害怕会成为下一个被他杀死的人,以至于并没有人敢再尝试享用这个稀罕的玩具。
如果说以前因为他的罕见,所以书院的人不舍得杀了他,那么现在他就是彻底的激怒了那群人,他们必须看到他低头,才能满足自己那可以操控一切的欲望。
牢房里偶尔也会关进其他的男孩们,他们撑不住被带走时,都会忍不住对瘫在地上不成人形的他说道:“你就认输吧,谢咎,我们都是被家人放弃的人,不论再怎么坚持,也是没有意义的。”
谢咎抱着自己的那把破烂不堪的雨伞,始终一声不吭。
再到了后来,所有人对他失去了耐心。
他不是不愿意脱衣服侍奉贵人吗?
他不是自尊心强吗?
他不是不肯低头吗?
于是,他们扒光了他的衣服,再用沸腾的熔浆将他的身体凝固,将他保持在了最没有尊严的那一刻。
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都会被带过来参观,击碎他们本就不多的希望。
而不管再过去多少年,他都会身形不朽,所有站在石像面前的人,都能见到他赤身裸体,毫无尊严的这一幕。
毫无疑问,这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