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皓爵只觉得白瑶还真是夸张而做作,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千金小姐,看到一个男人就丢了矜持,这副样子还真是不值钱。
他忽然又想起了阮糖糖。
虽然他把阮糖糖养在身边,但阮糖糖并不是学校里的学生,因此这种集会,阮糖糖是不能来参加的。
这个女人仗着自己对她的宠爱,就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她会不会又想着逃跑。
阮糖糖当然是不敢跑了,她性子娇软,自从上次逃跑,她被封皓爵抓回来后,就被锁链锁在了床上三天三夜,那段时间被他没日没夜的索求,她现在想起来都会腿软。
阮糖糖是听过的,封皓爵和那个叫白瑶的女生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白瑶”这个名字,她很熟悉,但是之前在观光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叫白瑶的女生,好像和她记忆里的又有点不一样,可是这个白瑶,确实和阮糖糖记忆里的白瑶长得很像。
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阮糖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她想查查与白瑶有关的信息。
然而她好不容易趁着封皓爵没有看着自己,到房子外走一趟,就恰好遇见了一个熟人。
这是一个叫李享的中年男人,他和阮糖糖一样来自下层区,阮糖糖小的时候,也曾经受过李享的一两次照顾。
和阮糖糖的偷渡不一样,李享是从正规途径来的上层区,所谓的正规途径,其实就是不久之前,法律做出了修改,允许下层区的人来上层区看病。
李享才只有四十多岁,但如今已经是形容枯槁的模样,他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那里面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其实大家都知道,即使他来了上层区也看不起病,可是走到绝路的人都想试试有没有希望。
李享走在帝都大学里,神色恍惚,“原来这就是传说里最好的学校。”
光是这个学校的花花草草,比他一辈子在下层区里看到的植物还要多,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们有说有笑,他们手里拿着的电子产品,身上穿着的衣物,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以前生活在下层区的人,从来没有过想法要往上层区走,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同一个世界里,人与人的生活差距可以相差那么大。
是十年前的一场动乱,让下层区的人意识到了原来净化塔是可以将下层区净化的,他们才慢慢的有了反抗的想法,这也是最近游行与暴乱越来越多的起因。
李享对阮糖糖说:“糖糖,谢谢你带我进来。”
进出学校大门需要有id卡,阮糖糖的卡是封皓爵办的,如果没有阮糖糖,李享是无论如何都进不来这座学校的。
阮糖糖也是看着李享如今沧桑的模样十分不忍心,所以李享说想来参观,她就立马帮了忙。
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阮糖糖不想自己悲伤的情绪影响到李享,她让自己打起精神,灿烂的笑起来,“李大叔,那边还有卖好吃的呢,我请你吃呀!”
阮糖糖回头,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李大叔人呢?
今天,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大礼堂里,能够坐在前排的,就更是学校里的优秀生,等这些学生毕业,他们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新时代力量。
不,应该说是他们会成为上层区的未来。
而下层区的人们,永远都只能生活在垃圾堆里,一天又一天的忍受着污染,然后在病痛里结束生命。
上层区的人,手里随便拿着的一杯饮料,就是下层区的一个家庭里好多天的开销。
下层区的孩子,是永远不可能像坐在这里的孩子一样,有着这么好的学习环境,生活得光鲜亮丽。
李享抓紧了手里的包,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很久,最后戴上了衣服的帽子,提着袋子走了进去。
江眠的演讲结束,获得了听众热烈的掌声,接下来是另一个年轻的科研家上台,介绍他们新的研究成果。
“这是我们根据赫连先生的计算公式研究出来的新一代净化仪,它的体积比以前的更小,但它储存的能量却胜过以前所有的净化仪。”
有学生提问:“可以超过净化塔吗?”
科研家笑道:“也不是不可能,这件东西我们之后也会放在科技展上做展览,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
江眠在侧台的位置,和校领导客套的聊着天,他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的盯着观众席那边,察觉到了有一个黑衣男人提着包正往人群靠近,他表情一变,从侧台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黑衣男人也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拿出了包里的东西,“你们都去死吧!”
粗劣工艺的炸弹投向了观众席,落在了前排的位置,所有的人都反应了半秒钟的时间才开始慌乱大叫。
“瑶瑶!”
满是火光的背景里,他的身影挤进了人群,清晰的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白瑶被男人扑倒在地上,飞裂的碎片,迸射的火光,还有那灼烧般的热浪,全都被他的身体隔绝在外。
剧烈的爆炸声与尖叫声混在了一起,坠地的耳鸣同时出现,脑震荡的感觉让人有了生理性呕吐的冲动。
她的脑子嗡嗡了许久许久,发抖的手轻轻的推了推身上的人,声音也抖得厉害,“江眠?”
颤抖的手指搭上他的后背,全是热烫的血肉黏糊的触感。
他的半个身体在爆炸的热浪中已经支离破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皮肉烧焦,脸上的肌肤也在外翻,那只被灼烧的手却还在紧紧抓着她。
“江眠,江眠……”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白瑶根本不敢碰他,其实潜意识里她分明知道他快要不行了,但她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而是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哭出来,“医生很快就会来了,你看着我,不要睡过去。”
江眠左脸上还算完好的眼睛紧锁着她,喉间发出的嘶哑声如大漠干涩的风声,“别回去……瑶瑶……别回去……找我……”
他的血肉在一点点的的掉落,宛若是原本拼凑起来的东西,如今失去了粘合性,所以在随着他的生命而分崩离析。
“不要……去找我……”
最后留在他眼底里的,是女孩苍白的面容,头颅坠下来的那一刻,他好似听到了所爱之人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