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云陪同景薄天走回大院,深嗅满院的花香,眼神放长环望四周。
等佣人渐次分散,他放慢脚步询问:“那天,许进调换看门人手,偷拐顾小姐逃跑,
您是知道的……当时您为什么不叫人截住他们?”
“哼。”景薄天一笑:“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人各有命,皆因天定,景湛的事我已经插手够多了。”
他苍劲的掌摩弄拐杖的龙纹金边,步伐缓慢,悠然自在。
“既然天定他们有这一遭,接下来的路,我不能过度干预他们朝哪个方向走。”
沈润云黑眉紧了紧,心中有他自己的忧虑。
他们代代族人跟着景家王朝一步一踏一脚印走到今天不容易。
顾清越景湛身上承载的不单是他们之间的小情小爱,还有各世家族的命运。
没有景家就如同少了强大的后盾与靠山,没有景家各大家族也不会有今天的辉煌成就、声望。
景家的女人基本都跑过,但从没有像顾清越这种出逃后始终了无音讯的。
前行的景薄天忽然驻足,定睛远远望向身体强健、肌肉有力的景琛。
日光下的景琛笑容灿烁,抱起坐轮椅的温念安骑上马背。
景薄天看着温念安清淡无光的脸,鹰眸眯起,若有所思。
“怎么了?”沈润云沿着他视线看了过去,“景先生这病说来也奇怪,
那天他生龙活虎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他是回光返照。”
闻言,景薄天侧脸看他,提起拐杖指向温念安他们,“过去这么久,你还没明白?”
“恕我愚钝,景先生不允许我接近景夫人,这些年,他们之间的事我了解的不算多。”
沈润云见温念安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透过温念安的眼神他都能看出,温念安对景琛没有爱,有得也只是浓浓恨意。
至于景琛为什么会好…他不透露,所以迄今无人知晓具体原因。
景薄天将拐杖立于地,手叠放搭着,仰面凝视落于银杏树枝的小鸟略有深思。
他指腹在拐杖头端有节奏有规律地点了点,声音老沉道:
“景湛说他为清越解了蛊,身为景家人都知道景家的蛊只有一个解法。”
这点,沈润云比谁都清楚,蛊是他们祖上受皇命研制而成。
此蛊下定,就如签订了终身契约,但凡下蛊主人不愿便无人能可解。
那日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衣服确实破了,景湛胸口却半丝伤痕都没有。
所以他们俩一致认为是顾清越用了妖法救活景湛。
“可…这跟景琛先生有什么关系?”沈润云不解,“景少爷能活是因为有顾小姐相救,景先生他……”
沈润云脑皮忽地蹦蹦发麻,话咽于口,止言不语。
景薄天笑声苍劲,树梢鸣叫的鸟儿被他的笑声扰走了。
景薄天了望飞上蓝天的小鸟说:“念安,清越,不管她们原本是什么身份,
从入了景家那天起,她们终生注定是景家的笼中雀。
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合适的契机中见到清越。”
沈润云侧眸去看景薄天精神矍铄的脸,启启嘴却没说什么。
这么多年,他未曾想过温念安竟也不是人……
这时,刚刚飞走的鸟儿又回到了方才停驻的那棵银杏树上。
沈润云疲劳的眸定定看着它,景薄天厚重的声音在鸟儿的鸣吟中一同响出:
“念安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我猜想,只要念安一日没离开景家,
没有无故消失,时日一久,她自然会想办法让清越回来。”
“为何?”沈润云道:“是她告诉顾小姐的解蛊方法,如果她不想让顾小姐走,当初何必偷偷告诉她?”
银杏树顶的小鸟忽而张开翅膀,即将再度展翼高飞。
景薄天不紧不慢高抬拐杖,在杖头右下方按了按。
沈润云眼见几根带线的银针由拐杖底部射了出去。
鸟儿猝然高高跌落,躺地扇扇扑腾被银线缠捆的翅羽。
沈润云将小鸟捡起,共五根针,银针无尖,景薄天操作的手法娴熟,没有伤到小鸟任何部位。
景薄天由他手中夺过,拆去那些银色丝线,将鸟儿放于掌中。
小鸟哀哀低鸣,不多会飞来了两只同伴在景薄天头顶回旋飞绕。
他指着盘旋翱翔的鸟说道:“现如今,没成精的动物都懂得向同伴释放求救信号,
更何况是化了人形,有人类思维逻辑的温念安。”
景薄天又道:“你我且等等看,假若念安一直等不到自己得救那日,定会将清越与她的秘密公布于众。
等到那时,我们找回了清越,必定能弄清有关景家子孙绵延的事。”
沈润云经常对景薄天带有悬念的话半知半解。
就像顾清越逃跑的那天凌晨,景薄天在他的监控房里目睹全程,可依然选择放她逃走……
现在又说,温念安终有一天会让顾清越回来?
沈润云去掉眼镜,拧拧疲累的眉心,掀开眼皮的瞬间,
他看见景薄天大掌上抬,助力鸟儿挥翅翱翔……
傍晚,日月轮替,清素的月牙升起。
景湛到了z国,连夜前往自家公司召集人马开会。
开会内容,明日一早实行计划,帮宋少年夺回家产……
李伯在z国的任务依旧是盯着温羡安,他们来z国的主要目的就是为方便监视温羡安。
顾清越最后接触的人是温羡安,消失的地方在温家孤儿院。
景湛总觉得这件事与温羡安脱不了干系,兴许就是他将人藏了起来。
许进则是继续全网各国搜捕……
他是各种小道消息各种不准确,期间没少挨景湛胖揍。
其中最忙的就是沈宴,他天天几乎脚不沾地。
不仅有自己的新研究方向要做,还要照顾两位病态少年。
景湛和宋少年不同住。
一南,一北。
俩人有时一起犯病,情况乱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先去哪边比较合适……
时光流逝如梭,瞬间转瞬即逝,距离皇宫竹园失火至今已有三月。
顾清越身上的伤已经恢复,这三月她求了景湛很多次,希望景湛能放她回家。
她求过多少次,景湛就拒绝多少次,到了最后,他直接无视顾清越的无理请求。
顾清越脚尖撵地晃荡秋千,愁思满面,紫发簪着根珍珠发簪向后盘起,脸颊有几缕发丝散垂。
一袭水蓝长纱裙,裙摆缀绣白纹丝线,勾勒的是一只白色小狐狸。
“景湛,我真没打算逃跑,我就是想回家看看,
我保证,回去看一眼立马就走。”她没辙,只能天天换着法儿磨景湛。
景湛顿然黑了脸,怀里托着块有些分量的白玉石,
上完早朝应付完令人糟心的大臣们,这才刚踏进寝殿院门,小狐狸瞧见他就挑他不爱听的说。
一直在寝殿看守顾清越的许进将白玉石接过。
没日没夜盯着顾清越的李公公立马端来清水。
三五名专门陪顾清越洗澡如厕的宫女洗好帕巾侍奉景湛擦手。
顾清越瞅着满院子监控她自由的人,鼻腔顿时酸苦发胀,眼泪瓣“簌簌”垂落。
“你每天上了早朝就派人看着我,大院不能出,
去个厕所她们也要看,你们家又没电视机,我憋得气都不能喘了。
你不让我回家,不让我出院门,还不许这里的人跟我讲话,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她看着沉默净手然后冷脸将白帕巾扔进金铜水盆,步步向她走来,
愈渐接近她的景湛,再难遏制,可怜的呜咽瞬时从嗓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