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忙碌碌,同时也是对未来更为悲观的一天。
因为粮铺的价格依旧没有变化,这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毫无希望、心如死灰。
相比于民间百姓的死气沉沉,朝廷的各部各司主官们,可是争吵激烈得不可开交。
也不为别的,王次翁与范同二位宰执,将所有衙门主官副职,都一并叫到了中书门下省来议事。
说的事情就一件,那就是让你们各自有联系的粮商们,立刻、马上降价。
不出所料的,那些个主官们纷纷开始推诿起来。
我们这些人可是在朝廷当官的,又怎么可能会去与商贾之人有什么联系呢。
而且这粮价本来就应该跟着市场和需求来走,朝廷又如何能强行干预呢,这事儿搞的。
不妥,不妥,这一行为十分的不妥。
若是如此干下去,肯定会乱的,为了大宋的安稳,自当据理力争。
此时坐在上位的范同,不禁饱含深意的看向身旁的王次翁。
表示说,我就说吧,下面的这些个官员们肯定就是这样的反应,这到嘴里的肉又怎么能吐出来呢。
毕竟范同可实在是太清楚了,这些商贾之人做买卖所赚钱财的大头,最后不都落到这些个官员们的手中了吗。
说不好听的,商贾之人不就是给当官之人跑腿的吗,反正有这层关系在,就是牵条狗来它也能赚钱。
别的暂且不提,就说他那外甥荣宽,与做买卖之人的分成都是二八分,就这也还有的是人挤破脑袋来搭关系。
所以啊,这降的不是粮价,而是他们这些官员们的心头血啊。
这范同知道的事情,王次翁当然也清楚个七七八八。
王次翁也没有说别的,就高举着手来挥了挥朝着其中两人挥了挥。
很快,御史大夫万俟卨与大理寺卿周三畏二人便穿过人群中,径直走到了王次翁的面前,拱手说道:“不知王政事有何吩咐?”
王次翁平声说道:“如今驻扎在城外的近二十万将士的犒赏还没有着落,而此时国库空虚,尚书省和三司府衙也都拿不出钱来。”
“丞相的意思是,这笔钱就由你们御史台和大理寺二部出了,你们可明白?”
“啊?”
万俟卨与周三畏闻言不禁相望一眼,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开什么玩笑,这御史台和大理寺哪里有钱来出这个犒赏,这不纯纯的扯.......
等等!
万俟卨反应迅速,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当即拱手应道:“请王政事放心,也请丞相放心,这笔钱就由御史台包了,保证不会少将士们一文钱犒赏。”
“还有大理寺也保证如此!”
周三畏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紧跟着连忙一并应道。
“这.......”
待此二人相继表态后,下面的官员们就站不住了。
这是几个意思,让御史台和大理寺找钱,他们二部能找什么钱?
其中吏部尚书反应迅速,连忙走上前来两步,看向王政事拱手说道:“王政事,此事是否有些不妥?”
“毕竟我们也是对丞相有功的,就算如今国库空虚,也不能让御史台和大理寺二部找钱啊,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
“哦?这与丞相有没有功有什么关系?”
王次翁稍显疑惑的问道:“那你说应该让谁找钱啊?靠你们吏部?还是靠卖官?”
“自然不能是卖官。”
吏部尚书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王政事,正好如今粮价飞涨,我们不如就从那些粮商那儿多收税如何?”
“对对对!”
“不能让他们那些商贾之人赚得太多,朝廷就应该多收他们的税!”
“另外盐铁还可以在涨一些,朝廷已经很久没涨过了。”
待吏部尚书说完之后,下面儿那些个官员们也紧跟着附和道。
此时王次翁不禁看了看整个厅堂内的官员,话说这里难道都没有为百姓发声的官员吗.......
哦,差点儿忘了,之前有好多人都被他和万俟卨,给送到中原和淮南去当官了。
如今眼前的这些官员们,可都是曾经丞相提拔起来的,这些人当中基本也都代表着民间、以及官场中下层的某些势力,如此加起来也就造就了丞相的巨大权势。
这权力嘛,就是这样,就如同蛛网一般联络起来的。
而现如今看来,倒是颇有一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了。
想做些什么事情,竟然还受到了曾经是为自己人的阻力。
但也无所谓了,如今的丞相已经不再完全依靠着他们了。
就像昨夜丞相所说的那样,城外还有近二十万连金人军队都能打得过的大军呢,情况都变了。
不过如此行事也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长治久安,为了这个位子能坐得稳当。
所以民间就必须要安稳,民间要安稳,首先需要安稳的就是粮价。
就如同司马迁在《史记》中所记载的那般,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嗯........大概是这样吧。
毕竟如今所在的位置不一样,所想的事情也就不一样了。
最后,王次翁只好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左侧排头的于鹏身上了。
于鹏见状,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立刻放声喝道:“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
“什么加收粮商的税,什么加收盐铁的钱,到头来最后不都还是加在了老百姓的头上吗?”
“丞相还未回到临安时就已经说过了,眼下平息粮价才是当务之急,依我看来.......”
于鹏说着便面朝着那些堂中官员,挨个审视着他们继续呵斥道:“如今粮价如此之高,其中就是你们这些人在暗地里出了大力,是你们联合那些粮商一起哄抬粮价.......”
“你是个什么东西?”
户部尚书史成弘当即出声打断道:“你才当几年官你知道什么,此次粮价飞涨本因大军北伐.......”
于鹏又反驳打断道:“如此说来这都是丞相的错,都是北伐的错咯?”
“你........”
史成弘憋红了脸,大甩衣袖道:“哼!我没有这样说过。”
“那你说粮价飞涨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