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姐姐,你来啦,今天有新上的古香缎和桑蚕丝。”盛流芳刚一迈进笑飞绸缎庄,秦聿修就热情地迎了上去,“我娘昨天还提起跟你投缘,一阵子不见就惦记着。”
“修儿,盛小姐是相府的嫡女,哪由得你随便叫姐姐。”纪念娇从里间走出来,“盛小姐莫怪,聿修他老是这样。”
“盛姐姐就是很好嘛,您不也总说见了她就心情好?”秦聿修歪着头说道。
“你这孩子,”纪念娇似是无奈,“还不快去把布料搬出来摆好。”
“聿修跟锦程同岁,可不就该叫我姐姐么。”盛流芳凑近了纪念娇,“纪掌柜,您为人和善手艺又棒,我见了您心情也会变好。”
“对了,我前阵子进宫,见了您的一位故交!”盛流芳想起了薛涛,“他单从衣裳缝合的针法就能认出是您的手艺,言谈中对您一家很是牵挂。”
宫里,故交,米字针。
纪念娇心中一惊:本以为京都地广,皇宫深远,只要注意些肯定能避开;怎么会这样巧,自己给盛流芳做的衣服,偏叫他给注意到了!
“纪掌柜?纪掌柜?茶水都溢出来了!”盛流芳的茶杯明明已满,纪念娇却还在倒。
“哎呀,你看我,倒个水都做不好。”纪念娇回过神来,连忙取了帕子擦拭,又向盛流芳致歉。
盛流芳接过来帕子自己擦桌子:“驸马爷薛涛刚领了督察院御史一职,为人刚正不阿,看样子他难舍滨州花溪镇的故乡情,还说秦掌柜和您对他来说很重要。”
“娘,咱们在宫里头还有故交?怎么没听您提过呢?这可太好了,做大官的人,消息肯定灵通,说不定他能帮咱们找到姐姐……”一边摆放布料的秦聿修探着头说道。
“住口!”纪念娇的心已然乱了,“自己的事情,指望别人做什么?”
纪念娇少有严厉,秦聿修委屈地扁了扁嘴。
盛流芳也不明所以,纪念娇只好解释道:“家夫年轻时,曾与薛涛结交,后来薛公子被招为附马,也就见不到了。如今笑飞已不在人世,我们与人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同乡而已,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盛流芳总觉得,薛涛是真心关怀笑飞绸缎庄,可看纪念娇的意思,同乡之谊已是冷淡疏离了不少。
盛流芳犹在思考,冷不防一个猥琐的声音传入耳中:“呦,小娘子忙着接客呢!”
来人是京都中的无赖——秦七宝。据说他娘之前一连生了六个女儿,直到第七胎才有了这个带把儿的。秦家快将这个小儿子宠成了祖宗,以致他不学无术,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是一无所成。
秦七宝仰仗家里开着酒楼收入颇丰,整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在一起花天酒地,他早盯上了肤白貌美的纪念娇,只是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就带了人到店铺里找。
“会不会说话?我们这叫招待客人!”秦聿修先恼了。
“你这小子嗓门忒大,没个爹管教就是不成。”秦七宝转而色眯眯凑近纪念娇,“你那死鬼相公就姓秦,刚好七爷我也是同姓,小娘子你若是从了我,也是缘分使然呐。”
“你别欺人太甚!”纪念娇贝齿打颤,“我早言明与亡夫感情甚笃,并无再嫁之意,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们,也不怕叫人耻笑。”
“敢笑话我?”秦七宝笑了,朝门外一指,“你去问问他们,看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样的泼皮无赖,自然是没人愿意沾染晦气。笑飞绸缎庄的门口三三两两有人探头,却并无一人愿意伸出援手。
“老子我就爱漂亮的,愿意娶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个娘们不想着好好伺候爷们,非要开什么狗屁铺子。我劝你识相点,快些跟爷走,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衣食无忧。”
秦七宝的话激怒了秦聿修,他挥舞着拳头想要赶走这帮恶棍,怎奈尚且年幼,很快就被一群打手死死按住。
秦七宝一巴掌扇在秦聿修脸上:“小兔崽子,每次你都跟我耍横,我可告诉你们,跟我作对的全都没有好下场!”
盛流芳不顾自己势单力薄:“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如此行事,难道不怕律法严惩!”
“呦,这还有个水灵的小姑娘。”秦七宝愈发放肆,“巧了,我表哥就在衙门里当差,还是捕快里的一把手,律法约束又怎样?你喊我表哥来抓我呀,哈哈哈。”
眼见秦聿修被几人按着打,盛流芳举起了自己的腰牌:“这是相府的令牌,不准你仗势欺人!”
可惜秦七宝并不识字,平常也没有机会见识相府之物。他把盛流芳的腰牌一扔:“你连个侍从都没有,怎么可能来自相府?小丫头片子,你糊弄谁呢。”
“你们不可以打聿修,我真的是相府的人。”盛流芳发现,跟无赖讲道理根本没用。
“你要是相府的,那我就是相爷了!去去去,一边去,惹毛了本大爷,你这小丫头我也不忌口。”秦七宝推了盛流芳一把,转身就往纪念娇身上摸。
纪念娇欲哭无泪,她抓起裁衣裳的剪刀往秦七宝的方向猛戳:“你这个混蛋,快放了我儿,给我滚出去。”
秦七宝一时靠不到纪念娇身边,心生恼怒:“给脸不要脸,非要逼着本大爷发火?来呀,兄弟们,把她这破店给我砸了,看她还有什么出路!”
一帮喽啰无所顾忌,松开了秦聿修开始打砸。纪念娇一手搂着秦聿修、一手护着盛流芳,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
忽然,店里进来了几个侍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群混蛋捆了个结实。
纪念娇泪眼模糊地走出门去,只见一架豪华的马车停在外头,四周的兵士个个神情肃穆,紧紧守护着华贵美艳的长公主殿下。
纪念娇犹在落泪,盛流芳便把秦七宝的恶行向君安然禀明。
君安然美目一扫:“不过是个捕头的亲戚,就敢明目张胆地作奸犯科!来人啊,把这群狂妄之徒送去官府,连同他的表哥一起处置。”
君安然犹不解气:“再拿着本宫的腰牌向京兆尹传话,如若再发生这样欺压百姓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去向皇上请罪!”
“长公主殿下,遵命!”
侍从们的高声回话把秦七宝吓得一激灵:长……长公主……天呐,这纪念娇是什么来头,竟能让皇宫里的长公主亲自驾临?完了完了,自己这条小命怕是不保了。
秦七宝忍不住瑟瑟发抖,惊惧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这时,一匹快马由远及近,薛涛赶到时,刚好看到的是这样一幕:笑飞绸缎庄内外一片狼藉,纪念娇双目红肿,轻抚着被砸坏的牌匾,旁边的孩子跟旧友秦笑飞十分相像,只是脸上受了伤,正在低声啜泣;长公主君安然也驻足于不远处,在侍卫的簇拥下威严而立,盛流芳则跪在她身前,似是义愤难平。
薛涛本就担心君安然会对纪念娇不利,见此场景握紧了拳头:“长公主殿下好本事,您这安排真是煞费苦心。”
“薛涛,你也好本事,连问都不问,就已然认定我在欺负人?”心上人总是不相信自己,这让君安然无奈又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