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并无此意，三爷息怒。”沈漠然再说不出别的言语。
君璟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欣赏着沈漠然难得的恭顺。
“本王要你三天后亲自到嘉亲王府，向本王赔礼。”
“下官遵命，定会按期登门致歉。”
“你还得替本王办件事情才可以，沈大人想必不会觉得委屈。”
“只要无损于朝堂，无愧于良心，沈某愿尽绵薄之力。”
终于有了台阶下，君璟屹很是满意：“本王虽爱美人，也爱良才，今日且看在沈大人的诚意上，本王就放他们一马。”
君璟屹说罢俯下高大的身躯，贴近纪长乐轻语：“本王不会忘了你。”
纪长乐咬了下嘴唇，直视君璟屹的双眼：“恭送三皇子。”
君璟屹见过、试过无数女人，在她们的眼睛里，君璟屹看到过崇拜、敬畏、娇羞、欣喜……唯独没有发现过如同纪长乐一般的厌恶和避之不及。
深深的挫败感让君璟屹很不高兴，在他路过几个守路军身旁时，顿时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出气筒。
君璟屹问向其中那个领头的兵士：“你是用哪只手接的银子？”
“什么？银子？”守路军有些迷茫，回答得胆战心惊。
关晟冷哼了一声：“你们的小心思，难道还能瞒过三爷？还说什么故意闯关，当本大人是瞎的不成？”
守路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双手触地，磕头不止：“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不会私收银两了，小的再不敢擅自放行了。”
“哪只手？”君璟屹又问了一遍。
“请三爷恕罪……请关大人恕罪……”那小兵依旧在请求饶恕。
“不肯说么？”
君璟屹“嗖”地抽出长刀，直接砍向那守路军头目的双手。霎时间鲜血喷溅，那小卒捂着断肢，在地上鬼哭狼嚎着打滚。
关晟嫌烦，上前补了一刀，那兵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一动不动地倒在了血泊里。
纪长乐亲眼目睹兵士被杀，惊得双手捂住了嘴巴，身子不住地颤抖。
沈隐一把将纪长乐捞起，连同药仙仙一起塞进马车：“得走快点，防着他改主意。”
马车里，纪长乐紧紧依偎着药仙仙，再也克制不住眼泪：“他为什么要杀人？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药仙仙也有劫后余生之感：“没有为什么，大概是他身份尊贵，习惯了视芸芸众生如草芥、如蝼蚁。”
纪长乐泪眼婆娑：“如果我们绕路、或者躲起来，没有给那个当兵的送银子，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沈隐驾车，听得清楚，他安慰纪长乐道：“那小兵有贪念、会推脱，并非善人。况且他是死于君璟屹的狠戾，跟你没有多大关系。”
沈漠然骑马，默默护送，他敲了敲车厢道：“长乐，有些事情已然发生，多想无益。”
沈隐看向沈漠然：“你真的打算去嘉亲王府？不怕六皇子对你起疑？”
纪长乐也吸了吸鼻子：“那个坏蛋喜怒无常，你会不会陷入险境？”
沈漠然骑着银驹，脸色如常：“京中毕竟是天子脚下，三皇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取走我的性命。六爷起不起疑也无所谓，义父的教导是只能忠于圣上，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不站任何一个皇子的队伍。”
沈隐沿途留下了记号，通达镖局的几位镖师最先找到了朔州的几人：“我们镖头人在凼州，他每次离京都会吩咐我们，只要见了黄色的冷焰弹，一定要尽快调集附近的人手帮衬。”
没过多会儿，一些绿林好汉也围拢了上来，有几位沈隐甚至叫不出名字。
“沈少侠，冷焰弹为号，我们都愿意助你！”
“我们都受过老药王和纪先生的大恩，你放心，路上还有不少正在赶来的兄弟。”
“我看纪姑娘刚哭过，快告诉我们，是谁欺负了你？”
……
沈隐感到庆幸：“众位侠士不遗余力，我们感激不尽。方才确实遇到了阻拦，长乐险些遭人掳走，不过得益于沈大人的仗义，如今困境暂解，眼下还请各位相送，暗中保护我们快点回到朔州云顶山去。”
“小事一桩。”
“没有问题。”
“哪个王八羔子，敢对纪姑娘动歪心思？”
……
沈隐朝沈漠然一拱手：“沈大人，这次多谢你。”
沈漠然在马上回礼：“沈大人听起来总觉得别扭，方才既已说了你是我的兄长，你不妨就叫我一声兄弟。”
“我很老相么？你怎么看出来我比你年长？”沈隐挑眉。
“其实看不出来的，只不过听长乐说起过，沈大哥你肖鼠，而我肖牛而已。”沈漠然目光灼灼，“实不相瞒，我的义兄与你同龄，无论是武功身法，还是言谈举止，你们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沈隐手里的鞭子一滞：“沈家独子好歹也是个将军，虽然他已经战殒，但我一个江湖布衣，焉能与之相提并论？”
“那冷焰火呢？沈家军独有的冲天弹，为什么你用起来如此顺手？”沈漠然把银驹横在了马车前，“若非看到了这个信号，我也想不到过去查看。”
“你怎知沈家军里没有我的朋友？”沈隐稳了稳心神，“这东西又不是军营里头独有，我们江湖上很早就在用了。”
趁着沈漠然还在沉思，沈隐赶紧张罗着赶路：“再往前走很快出京，从这里到朔州，一路上都会有朋友支应我们。沈漠然，你就送到这里吧，回去以后……你……多加小心。”
“也好，”沈漠然要过了三人的通关文书，在上边盖上了自己的官印，“路上再遇盘查，可以说是卫将军府的亲眷，碰上那些惯于吃拿卡要的守关兵，也会少些破费和纠缠。”
沈漠然调转马头，却不自觉往朔州一行的马车里回望了一眼。而纪长乐也刚好看过来，眼神专注而澄澈。
“沈漠然……”还是纪长乐先叫住了声，她下了马车，小跑上前。
“沈漠然，你是个好人。”
“纪长乐，谢谢你的信任。”
“沈漠然，我知道你和夫人的感情很好。可就像你劝我的，人总要往前看，你不应该浪费自己的天赋和本领，就算是为了心中所爱，也要认真过好每一天。”
“纪长乐……”
“沈漠然，我娘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她的慈爱不曾走远。她已经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指引我一路前行。”
“你的夫人对你也有希冀，她肯定盼望你能找回生活的意义，让自己重新快乐起来。”
“过去不是我们的负担，每一段回忆都有值得被珍藏的闪光点，”纪长乐鼓励道，“沈漠然，爱过人、也被人爱过，这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向阳而生的威风将军。”
纪长乐说完就跑回了马车，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她像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让沈漠然的心也跟着轻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