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意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她哪个都不想选！
    琥珀色的瞳仁迸发出两道利刃，无声的拒绝，无声的逼迫对方松手。
    “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两个都选了喔！”顾西洲另一只手缠绕上了苏知意的香软的发丝，一圈一圈，顾西洲语气玩味。
    苏知意的手倏然攥紧成拳头:“无赖！无耻！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就要捶顾西洲的胸口，顾西洲一把接住了那结实有力的拳头。
    “小孩子才做选择。也怨不得你不做选择了。你想两个都要对不对。”
    一时间两个人的双手都交缠在了一起，在灯光下的姿势相当亲密。
    “知意！”许凌轩担心苏知意羊入虎口，还没有成功更换纸条就急匆匆跑过去。
    “不许走！”顾轻灵张开双臂，像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凌轩。
    “我抽到你了，凌轩。我们两个就是最合适的舞伴。你又何必去打扰我哥和苏知意呢？”
    “你和你哥是串通好的？”许凌轩深深地望了顾轻灵一眼。
    “不不，凌轩。你误会了！是我喜欢你，我想要做你的舞伴。
    可能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声，顺手就满足了我这个小愿望。”
    顾轻灵一边说一边娇羞地挠着头。在许凌轩面前，刁蛮任性的小公主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锋芒。
    变成了一个单纯娇羞的少女。
    “轻灵，你说谎了。”许凌轩眉眼轻轻闪动。顾轻灵心思单纯，什么事情都会写在脸上，根本藏不住。
    正因为是真相，顾轻灵才拼命否定，拼命掩饰。
    只是那一抹羞涩的红晕还有天真纯净的眼眸让他不禁想起以前的苏知意。
    现在的苏知意更多的是费力装出来的纯净。他都不敢去细究这份纯净。
    他太害怕，太害怕扒开之后是狰狞的痛，是抹不去的伤。
    若是如此，愧疚会将他一瞬间击溃。都是他，没有能力，没有好好保护好苏知意。
    “说谎也是因为我爱你……”顾轻灵着急地牵起了许凌轩的手腕。
    许凌轩眸光微动，眉眼更多的是如寒冰般的冷漠。
    他偏过头，都没有看顾轻灵一眼。
    顾轻灵心里涌上一阵轻嘲，只是一个舞伴，许凌轩都不肯。
    演演也好，骗骗她也好啊！你
    “凌轩，这么多年。我痴痴的等候你，心中只有你一人，这份执念和爱已经太深了。
    你就做一次我的舞伴好不好？”顾轻灵卑微地乞求，卑微的看向许凌轩。
    许凌轩低垂着头，就像一只折颈天鹅。他不知道说什么。顾轻灵是个痴人，他又何尝不是一个痴人呢？
    舞伴的位置，他只想留给苏知意。
    抬头刚准备拒绝，不远处顾西洲拉着苏知意翩翩起舞的画面映入眼帘。
    琥珀色的眸子一瞬间灰败。
    自己亲手精心浇灌的花却是为了别人而绽放。
    顾轻灵眸底升着一片星子，开始如小女生般撒娇:“答应我嘛，答应我嘛！”
    “凌轩，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你曾经说过要保护我，疼我一辈子的。怎么现在只是做个舞伴都不愿意了呢？”
    过去的情分直逼心口，许凌轩忍着剧痛:“好，我答应你。”
    心口有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地自裁着。
    顾轻灵看着许凌轩勉强的笑容，握着许凌轩勉强的手。
    心里冒着酸水。她恨自己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换来和许凌轩的接近。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用情分来压人，用道德绑架着许凌轩，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别无办法，只怪许凌轩不爱她。
    她只能找千万个理由。轻柔舒缓的音乐在大厅光影中流淌，一对对男女的舞步流转，眼里都只有彼此。
    只有一对男女格外怪异。硬生生的将一首松弛的曲子跳出了肃杀之感。
    “顾先生，你真是好耐力。”苏知意敛了敛眸，扯出一丝嗜血的笑。
    “给美女练练手劲是应该的。”顾西洲嘴角抽搐了一下，忍着痛意云淡风轻地回复道。
    锋利的指甲镶嵌在厚实的手背里。
    血和肌肤交融在一起。
    顾西洲非要十指相扣，那就别怪她苏知意无情了。
    顾西洲一寸寸地注视着苏知意的脸，他享受这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心中却涌上一种远在天涯的痛。痛并快乐着，顾西洲无法放手，无法移开眼睛。
    苏知意的身子越发紧绷，脚步越发慌乱。和自己的仇人共舞，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知意，还嫌弃伤得不够重吗？
    还不赶紧躲开，赶紧逃啊！
    你眼前的这个恶魔随时可能吞噬掉你。
    大不了踢他下体一脚，赶紧冲着出口处跑啊！
    曾经，就算和顾西洲不说话，只是看着这张俊美的脸，她都觉得很满足。幸福会从她的眼睛里一点点溢出来。
    如今，隔着八年的感情废墟，幸福早就荡然无存了，只有刻骨的恨，刻骨的怕。
    苏知意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冒着薄汗。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
    她早就杀了顾西洲一千次了。
    “松开！松开！我累了！我不想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苏知意的声音低沉，和音乐的柔情半点都不搭配。
    顾西洲只当没听见，笑容恬淡，声音和煦如春风:
    “肩膀放松一点，一点点地沉浸在音乐中。苏小姐。”
    苏知意的瞳孔骤缩，面皮微微抖动。话语和感受直接被忽略。眼前的这个男人依旧看不见自己，沉浸在这支深情的舞蹈里。
    一个配合演这出戏的木偶？她不愿意！
    嘶……
    “苏知意，你是和我的手有仇吗？”顾西洲眉间涌出山丘。
    一排淡红色的牙印浮在手背上。
    还是不松手？
    “你的手是铁打的吗？”苏知意的眼睛簌地瞪大了。
    她明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撕咬着那双囚禁她的手。
    顾西洲努力扯出一丝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
    “是啊！所以你死了离开我的那条心吧！好好的配合我将这支舞跳完。”
    怎么会呢？我和你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笨蛋，是我死也不愿意松开你的手啊！
    苏知意汗颜，真不知道顾西洲为什么要找自己跳舞。
    那些名媛们跳得一个比一个好，比起来，自己算个跳梁小丑还差不多。
    动不动就踩到顾西洲的脚，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不断深陷出几个坑。
    “顾西洲，你真是一个受虐狂！”苏知意愤恨地咬着唇畔。顾西洲的手背上的血从苏知意的嘴角一点点坠落。
    “你喝过我的血了。这算不算血债血偿？”顾西洲眼底风云变幻。
    苏知意无言，一脸黑线。顾西洲这思维也太跳跃了……。
    “不算！我还没有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苏知意粗哑的声音在歌声的里零零碎碎的，听起来极度不和谐，带着一丝可怖。
    顾西洲摇头笑了笑，恨到了这种地步。要如何消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要多少日才能消解那凝结的恨意。
    40岁？万一40岁才肯和自己在一起。那岂不是没多少陪孩子的时间了？
    他还想让苏知意生一个足球队，他给孩子们当裁判呢。
    不行，他必须速度快一点。
    一只手轻轻覆上苏知意的后腰，苏知意瞬间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命扭动，挣扎着。
    “别碰那里！”苏知意厉声喝道。那里有她的伤，镌刻着她见不得光的耻辱。
    顾西洲轻轻蹙眉，手慢慢上移到了后背，搂着苏知意。
    手使了一把力，苏知意单薄的身子与地面呈现出一个45度的倾斜角。
    高大的黑影笼罩在苏知意的上身。
    光洁滑嫩的脖子，胸前一大片珍珠白。顾西洲心脏漏掉了一拍，
    “苏女士，把腿翘起来啊！这可是一个经典的舞蹈动作。赶紧翘起来！
    不要毁坏了这个动作。”顾西洲的嗓音轻柔低缓，悦耳动听。
    苏知意已经涨红了脸，男性的荷尔蒙扑面而来，大脑自动涌现了一堆玛丽苏情节。
    打住！苏知意！
    他是你的仇人！
    不是偶像剧的男主角！
    “我就不！腿长在我身上。我想翘就翘，不想翘就不翘。”苏知意瞪大了眼睛，固执地说道。
    心底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她就是不能让顾西洲如意。
    顾西洲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翘得话实在太奇怪了。他自己都没眼看。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许凌轩与顾轻灵共舞，心思却早就游离天外了，一直在密切的关注苏知意。
    “凌轩，别再看她了。
    苏知意和我哥是命中注定，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管他们之间多少仇恨，解不开的结，多少沟壑和隔阂。
    他们都会和好的。你没发现吗？苏知意在我哥面前多么鲜活，两个人现在一起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契合。
    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深深的纠缠在一起了。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是何种境遇。他们都会相互吸引，灵魂共鸣。
    你是插不进去的。你是没有希望的，何必呢？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困在那个没有希望爱里。”
    顾轻灵说着说着，心疼的泪水已经淌满了整张脸。
    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望着别人。
    痛得她下一秒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许凌轩心底微讶，他没想到这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会的，你什么都不懂！知意受了那么多委屈。她永远永远不会原谅顾西洲。
    苏知意不会回到你哥身边的。你哥只是单相思，一直一意孤行。”
    许凌轩心像是被锯开了一个口子，空荡荡的，风吹过去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回声。
    他只能拼命地否认，更加相信苏知意不会原谅顾西洲，不会重归于好。
    这样才能一点点将破掉的心口填满。
    顾轻灵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啊！
    她不会原谅，但他们会永远纠缠，至死方休。
    “你看！他们”顾轻灵一根如玉般的手指指向那副亲密到刺眼的画面。
    许凌轩顺着顾轻灵的视线望过去，顾西洲的唇轻轻地落在了苏知意的唇上。
    唇瓣紧贴，鼻尖相抵。
    美好地仿佛从画里映照出来的一样。
    局外人，许凌轩嘴角浮现了一抹自嘲的笑。
    “这是惩罚你的！”
    顾西洲吻完又轻轻咬了一下苏知意的唇瓣才放开。
    许凌轩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过，整个人如同风干的石头一动也不动。
    “许凌轩，我爱你。”
    清润的唇覆盖上来，带着一股芳香。顾轻灵双手抱住许凌轩的肩头，热情地吻了上去。
    猝不及防，许凌轩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混蛋！你该死！”苏知意起身后，直接给了顾西洲的胸膛一拳头，一撞的顾西洲心口闷闷的疼。
    “嘴长在我身上，我想亲你就亲你。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我！”顾西洲不怕死地继续回复道。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拳头雨。
    “松开！！！”许凌轩沉声道，黝黑的眸子里染起怒意。
    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顾轻灵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般。
    高傲的顾家大少爷和顾家二小姐都在同一时间遭遇到了对方的强烈厌恶。
    顾轻灵被一只结实的手重重地推开。“他真的一点都不爱我。”顾轻灵一根手指摩挲着还残留着余温的唇瓣喃喃道。
    眼神涣散，嘴角像是挂了千斤秤砣一样，垮到极致。
    接连打了好多拳，苏知意打累了打倦了。有什么用呢？
    这男人还是夺走了自己的吻。
    苏知意狠狠地擦了一把嘴唇，拔腿就跑出了顾西洲的视线。
    穿过人潮，苏知意和许凌轩汇合了。
    许凌轩惊喜地握着苏知意的双手:“太好了，知意！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可以一起跳舞了。”
    他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装作没有知意和西洲的画面。
    让许凌轩和苏知意的舞会重新开始。
    耳畔却响起顾轻灵稚嫩的话语。
    “许凌轩，我爱你。”
    歉意爬上了许凌轩的脸庞。“知意，我们来跳舞吧！”一起冲淡那些不美好的画面。
    “凌轩，我有点累了。”苏知意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脸上满是疲惫。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和男人接触。
    不想再努力扮演一个在聚光灯下落落大方的苏知意。
    做不到……
    监狱带给人的不仅是囚禁，还有烙印在骨子里的卑贱。
    她逆反不了自己的血肉，是一个只能匍匐在黑夜里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