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覆率领数千舟师离开的消息并没能逃脱得了骁骑军精锐斥候的眼睛,徐道覆离开孙恩临时大营的那一刻起,他振臂一呼召集卢循旧部左军营人马往震泽大湖集结的一幕幕早已经被庞白策反的锦衣卫细作报告给了周围负责监视的骁骑军哨骑,不到半个时辰,两份军情就落到了徐宗文的手里。“主公,看样子孙贼是要鱼死网破,我们不得不防啊!”诸葛侃看过军情后,十分担忧,按照徐道覆的设想,真让他过了大湖去了阳羡,还真有可能让他得手!徐宗文倒是一声轻笑打破了严肃的气氛,他望着众将细细解释:“出兵乌程前,我已经命田洛把守破冈渎,此地可以见识大江动向,不仅可以向朝廷告急,也可以阻击敌军,让敌军突袭建康的目标直接暴露!”“可是主公,与徐道覆相比,田洛手下的兵力必定不足,万一全军覆没!”刘裕此时也顾不上尊卑,直接插上了嘴,他现在的身份是征北大将军府司马,是征北大将军的僚属,不属于朝廷命官。徐宗文让张三拿出羊皮地图,他召集众将上前,然后指着阳羡东南角,大湖延边继续道:“此处名为章浦亭,扼守大湖渡口,我军开拔前命徐温的人马在此地埋伏,当初是为了防范敌军断我后路,如今徐道覆既然要撞上来,是死是活,那也不关我们的事了!”“哈哈哈……”徐宗文话声未落,太守府内一声哄堂大笑。诸葛侃一听徐宗文早有安排,心下稍安,看来这一回徐道覆是进了套了。说起来这徐道覆与徐宗文还真有些相似,当初徐宗文在临淄首次提出绕道兖州突袭洛阳之策不也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可行?而如今这徐道覆居然想起一出偷袭建康的戏码也是让诸葛侃不得不另眼相看了!怪不得主公信中多次提及此人,这徐道覆还当真是一个赌徒!“好了,今夜好好休整,明日出兵围剿孙恩,三吴之地的百姓受到的祸害已经够多了,这天师道之乱也是时候该结束了,传令下去严密监视孙恩动向,绝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徐宗文一拍木案,声振屋瓦,所有人面色一凛,不住地点头称诺!众将相继退出之后,徐宗文抄起木案上的一份案牍仔细阅读起来:“吴郡太守顾悦之战死,这倒是一个汉子!”徐宗文用笔沾了沾浓墨,在向朝廷的表奏上写上:吴郡太守袁公,才略奇伟,临大事不惧,忠肝义胆,仗义死节,授命不辱,奋战死国,可称国士!该说的话徐宗文都说了,至于该追赠什么官职、谥号,那就是朝廷的事了,与己无关。除了发布袁悦之的讣告外,接下来徐宗文还有几大摞的军中杂物要处理,没法子,长史郗俭不在,只能让他亲自动手,郭裳奉命清点将士伤亡,武库粮仓积蓄,根本顾不上!“报!海西公司马奕求见。”徐宗文将一封军报处理完毕交给张三,正要发出,一名亲卫入内禀告。海西公,司马奕?“我记得诸葛二哥提过,这位先帝爷不是被刘寄奴送出城避祸去了吗?”徐宗文斜依着脑袋问张三。张三摇了摇头,如实答道:“属下亦不知,也许是刘司马疏忽了吧!”徐宗文叹了口气,他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他命人将司马奕领进门来,又让正要出门的张三去把刘裕找来问话。“把人带到后堂,别让人撞见了。”徐宗文在张三临门一脚就要踏出那一刻叫住了他。“诺!”会稽郡,钱唐县。自会稽王司马道子谋逆被诛,会稽改国为郡,而那时会稽内史王凝之早已被孙恩俘杀多时,王氏一门在会稽者几乎灭门,不过王凝之的夫人谢道韫却极为特殊,她因为在山阴城下怒骂孙恩而被范崇民押送钱唐安置。“夫人这几日如何了?”镇守钱唐的范崇民有个习惯,每每用了晚饭之后都会到后院散散步,顺便到囚禁谢道韫的小院去看一眼,向看守问一问谢道韫的境况,防止她想不开自杀追随亡夫和一家子去。看守见范崇民过来,早已见怪不怪,先行了一礼之后回道:“将军,夫人已经想开了,这几日既不闹腾也不摔东西,看着挺安分的。”“嗯嗯,那就好。”尽管看守的回答让他安心不少,可是范崇民的脸色也没见好到哪里去,只是青色变成了灰白色,这时局不利啊!城外是成千上万的百姓和晋军在围城,城内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心怀不轨,吴郡那边的战况又不明,范崇民忧虑极了!“将军,有人求见。”范崇民叹了口气,背着手出了后院,还没走几步,头前一个门房便急匆匆上前。听到有人要见自己,范崇民本想轰走了事,这大半夜的,谁吃饱了撑的?“慢着,你刚说是谁要见本将军?”范崇民叫住了门房,丁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啊!对啊!朝廷的钱唐令不就叫丁泰吗?“将军,是丁泰,有个叫丁泰的要求见您,说是有好东西好进献给将军您。”“让这个丁泰进来吧!”范崇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丁泰此人一直在大军缉拿的名单里,他跑都来不及,如今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这不是寿星上吊,活腻了吗?钱唐县衙,签押房内。“丁泰见过范将军!”“你就是钱唐令丁泰?”“如假包换,在下便是钱唐丁氏的话事人,朝廷任命的钱唐令。”范崇民望着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有些心生疑虑,但究竟要不是立刻处置了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因为目下他还不知道丁泰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丁泰不像客人那么拘谨,找了个蒲团直接落座,左看右看,打量着这熟悉的签押房,似乎就是他的主人,完全没有把面前的范崇民放在眼里。丁泰越是从容不迫,范崇民越是坐立难安,他忍不住先问了出来:“不知丁府君突然造访所为何事?你难道不知我军对阁下早已画影图形,通缉四方了吗?你不逃命去,反而主动来投,当真是以为我圣教的刀剑不利吗?”“哈哈哈哈——”丁泰回复范崇民的不是别的,而是一阵大笑,一阵放肆的笑,狂放无羁的笑!听到动静,门外的反贼军正要进来捉人,范崇民大喝一声:“干什么干什么?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本将军还需要你们帮忙吗?没有我的纷纷,任何人不许进来!”兵丁们被吼的手足无措,脑子里嗡嗡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触怒了将军何处,但上下有别,他们不敢违拗,只能受了气还得恭恭敬敬地把门带上。“丁府君,你是否太过失礼了?”范崇民脾性再好,也忍不下去了。看到范崇民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丁泰也不再装腔作势,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摸摸搜搜掏出一块折叠好了布帛,在范崇民的注视下将其摊开。很快,一块黑漆麻乌又沾染血色的旗帜在范崇民的面前展现开来,丁泰退后一步,站得笔直:“范将军,这是孙贼帐下大将孙义的将旗,范将军被围困在城中不知三吴形势变化之快,几日前征北大将军亲率两万精锐在昆山击杀了孙义,如今两军对峙在吴县,谁胜谁败,相信将军比在下更为清楚!”“在下今日所来,不为别的,就是为赠将军一场天大的富贵,这才冒着性命之虞前来劝说将军回归正道,远离逆贼!”丁泰说着说着又坐了回去。丁泰的嗓门本就大,加上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像是一块大石头突然扔进了范崇民本就波涛翻涌的心,让范崇民的内心更加挣扎!孙义将军败了!天师的处境不妙啊!“这,这,这一定是你信口胡诌,是你妄图蛊惑人心,你是在诓骗本将军!”丁泰淡淡道:“孙义的将旗是征北大将军麾下的锦衣卫送进钱唐城的,将军信与不信,想必过不了多久吴县那边的决战定会有消息传来,到那时将军你就等着被征北大将军的大兵围攻吧!”范崇民最后的倔强毫无意外的被丁泰打破了。传说征北大将军徐骁之所以凡战必胜是因为他的手下有有一支专事侦查敌情,反间敌军的队伍,那支队伍有一个响亮的名号——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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