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伍德已经做好了跟随格拉纳德去墓地的准备,他能做的只有尽量不让他流血。
“……嗯,没关系。马塞尔家是忠义之家,我只是为忠义而殉。”
罗克伍德嘴角露出笑容,决心成为殉教者。
能做的应该都做了。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想和政略的牺牲品——女儿梅蒂娜·马塞尔见一面,最后说上几句话。
(女儿已经不想再看我的脸了吧。呼……你会希望那孩子继承马塞尔的忠义,赌上性命侍奉佐亚殿下吗?)
一旦决定了这一点,就不会再重蹈覆辙。把剩下的工作一干二净。
罗克伍德正准备重新打起精神处理桌上的文件,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停下了手。
“失礼了,宰相阁下。”
“嗯?怎么了?”
“有客人来了。”
“客人?这么晚了?”
说话的是在房前站岗的骑士。
瞥了一眼手表,时间已近半夜。
在这个时间来到宰相办公室的是什么人呢?
“到底是谁……唔?”
还没等罗克伍德开口,办公室的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罗克伍德对这种无礼的行为皱起了眉头,但看到进来的人,他睁大了双眼。
“这么晚实在不好意思,宰相大人。”
“这是…………王妃。”
进入办公室的是赞因王国权力仅次于国王的人物。
王妃沙诺尔·赞恩。
她是国王格拉纳德的妻子,王子斯特劳斯的母亲。
“好久不见,王妃殿下。”
罗克伍德一看到王妃,就慌忙弯腰低头行礼。
夏诺尔身穿深蓝色礼服,紫色的头发编在脑后,打扮简朴。
她手里拿着一把镶着鸟翅膀的扇子,白色的羽毛装饰飘浮在昏暗的走廊里。
(为什么……王妃怎么会……?)
罗克伍德深深地低下头,思索着王妃来室的目的。
夏诺尔是五年前从邻国嫁过来的千金。
与佐亚擦肩而过来到王都的王妃出身于阿特鲁纳王国。是位于赞因王国西侧的小国。
两国之间隔着险峻的山脉。
除了偶尔会有好奇的旅人和商人翻过山岭来到这里之外,他们是长期没有交流的远房邻居。
但是,随着近年来航海技术的发展,开通了北方航线,开始了海运交易,两国之间建立了友好关系。
作为友好的证据,现任阿特鲁纳国王的侄女沙诺尔嫁到了赞因王国。
在王宫里,远嫁过来的夏诺阿的地位并不高。
在王国贵族中,甚至有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国王格拉纳德成为王妃。
在几乎没有同伴的王宫生活,无疑是如坐针毡。
沙诺尔喜欢躲在王宫深处,除了举行仪式等必要的最低限度的公务以外,不上台。
这样的王妃竟然主动找到了宰相罗克伍德。
不认为是寻常的事态。
“嗯,好久不见。马塞尔宰相,我可以进屋吗?”
“那是当然。房间很乱,不好意思,请进。”
夏诺尔用平静的声音取得了进入的许可。
当然,罗克伍德也马上点了点头。
“门关上也没关系,今晚会冷的。”
“……我知道了。”
听了王妃的话,宰相皱起了眉头,向在屋前看守的士兵下达了关门的指示。
本来,作为王妃的夏诺尔访问男性房间时,为了不被怀疑有不贞行为,进屋时一般都是开着门的。
故意打破这一点,就是为了说些别人听不到的话。
罗克伍德心中有一种难以平静的情绪,他劝夏诺厄尔坐到椅子上。
“……那么,今天有什么事吗?”
看到夏诺尔坐在椅子上,罗克伍德开门见山地问道。
按理来说,先闲聊几句再进入正题才对,但罗克伍德更在意王妃的目的。
公务堆积如山,工作繁忙到极点,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催促谈话的提问方式。
面对宰相这种无礼的态度,夏诺尔一边用扇子遮住嘴,一边开口。
“最近的王宫相当喧闹,是和帝国的战争,还有……王弟殿下的谋反?”
“王妃殿下,佐亚殿下谋反……”
“嗯,我还没叫醒他。不过,这不是时间问题吗?”
夏诺尔不容分说地断言道。
“如您所知,我是五年前从邻国嫁过来的,对我个人来说,在遥远的异国生活并不幸福,但对我的祖国来说,这是必要的政治婚姻。阿特鲁纳在与南方蛮族的战争中长期疲惫不堪,因此通过与这个国家的交易所获得的战争费用是不可忽视的。”
“…………”
“我的丈夫格拉纳德从来没有轻视过我,但是他也没有庇护被这个国家的贵族轻视为外国人的妻子,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以我为先而轻视这个国家的贵族,那么自己的支持者就会相应减少。比起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妻子,他更想讨好有可能背叛自己的狐狸。”
“……王妃殿下,你想说什么呢?”
夏诺尔委婉地说着,罗克伍德不耐烦地问道。
王妃冷眼回视着宰相,收起扇子,拍了拍手掌。
“我没有理由和这个国家殉情。我不能说我对丈夫完全没有感情,但我不想和他一起沉没。”
“这……难道……”
“嗯,和你想象的一样。”
罗克伍德微微睁大了眼睛,夏诺尔嫣然一笑。涂着红色的嘴唇上翘成月牙形。
“我最近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我要回老家了。”
(果然……!)
听到王妃的发言,罗克伍德沉痛地沉下了脸。
沙诺尔不爱赞因王国,这一点我早就察觉到了。
也想回到祖国阿特鲁纳王国。
但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提出回国。
(不,不对。正因为是现在啊……)
现在,赞因王国的王宫被格拉纳德和佐亚以及各自的支持者分成了两派。
占据优势的是佐亚派系,而格拉纳德派系正被步步紧逼。
沙诺尔怀着强烈的愿望留在这个国家,是因为她相信她的儿子斯特劳斯王子总有一天会继承王位。
斯特劳斯虽然刚满一岁,但他早晚会成为格拉纳德的继承人。
这样一来,国王的母亲沙诺尔的影响力也会增加,甚至有可能肃清之前欺压她的贵族。
格拉纳德害怕自己死后会引发监护之争,除了夏诺阿以外没有其他房间。
沙诺尔作为王母亲君临天下的未来,并不是遥不可及的。
但是,由于佐亚的崛起,这种光荣的未来受挫了。
现在居住在这个国家的很多人都希望年轻的王弟成为新的国王。
他们所描绘的未来,既没有夏诺阿,也没有斯特劳斯。
如果佐亚登上王位,身为先王妻子和儿子的他们只会成为阻碍。
要么找个什么理由被排斥,最坏的情况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而被谋杀。
(也能理解想要逃避的心情。这位先生也不想在没有爱国心的异国埋骨……)
“……王子殿下,对施特劳斯殿下有何打算?”
“当然要带她去,她是我疼着肚子生下的可爱的孩子。”
“……你认为我会允许吗?会允许现任国王唯一的儿子斯特劳斯殿下出国吗?”
罗克伍德瞪着夏诺尔,眼睛里充满了阴险。
退一百步说,如果只有夏诺阿的话,让他逃到国外也没问题。
但是,不可能把拥有王位继承权的斯特劳斯让给其他国家。
虽然现在赞因王国和阿特尔纳王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但未来的事情还不清楚。
阿特鲁娜推举斯特劳斯为王,发动战争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为什么要对身为宰相的我说这种话呢?如果想逃,应该秘密计划才对。”
“正因为是你,我才告诉你,希望你一定要协助我逃走。”
“我?协助?”
罗克伍德皱起眉头。自己不可能帮忙。
但是夏诺尔以充满自信的眼神坚定地继续说。
“如果丈夫格拉纳德下台的话,与阿特尔纳王国的交流就会中断,贸易也会停止。西方制造的毛纺织品等贸易品也不会进入这个国家。”
“就算你去了国外,阿特鲁纳国王也会大怒,说你赶走了嫁过来的侄女。”
“让我来安排,即使王弟成为新国王后,我也会说服亚特鲁纳国王维持与两国的关系。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安排新公主嫁给王弟大人。”
“这是……”
“对亚特鲁纳来说,与赞因的交易也是必要的。亚特鲁纳国王一定也会点头的。”
“…………”
罗克伍德陷入了沉默,脑海中浮现出夏诺尔的提议。
虽然赞因王室的血脉流到其他国家是一大损失,但能维持与阿特尔纳王国的邦交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情。
佐亚已经得到了阿尔斯莱茵帝国的后盾。
如果能与阿特尔纳王国保持友好关系,东西方之间就会有活跃的贸易往来,从而使赞因王国更加富裕。
(但是……)
但是,即便如此,也有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夏诺厄尔王后,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