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心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有人，微微抿了抿嘴。

    “……算是吧。”

    “怎么会？我昨晚看过你准备的试戏片段，不是挺好的吗？”

    吴亦楠忍不住脱口而出。

    虽然她不太支持谢竹心继续死磕《寒来暑往》。

    但自己当谢竹心的经纪人这么久了，对她的试镜准备一向是很放心的。

    听沈姐说，这几天她虽然忙着商务拍摄，但一直在忙里偷闲，重温原着小说《漫长季节》。

    尤其对李墨这个角色，做了很多笔记。

    昨天晚上拍广告的间隙，还演了一段书中的情节，让沈姐拍下视频，发给自己过目。

    以自己的眼光看，演得蛮到位的呀~

    退一万步说，就算今天谢竹心发挥失常了。

    可面对她这样当红的女明星，导演就算心里有更好的选择，至少也会客客气气地委婉推辞。

    怎么可能让她脸色这么难看地走出来？

    面对自家经纪人姐姐的满脸不理解，谢竹心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今天见导演这事，说来话长。

    《寒来暑往》的导演辛子年纪不大，但已经是近年来圈里炙手可热的新锐导演。

    得益于他上一部拍摄的作品，热度口碑双丰收。

    这次的投资方也非常重视他，给了他相当大的话语权。

    听说这位导演早年玩过摇滚，性格特别直接，对演员演技要求也很高。

    所以哪怕最近又一次走红出圈，但对于这场和辛导的见面，谢竹心丝毫不敢小视。

    拍完一天的代言广告后，就立马脱下了女人味十足的漂亮裙子，卸掉了精致的时尚妆容。

    换上半旧的衬衫牛仔裤，披散着头发，素着一张脸。

    打扮得像个上世纪90年代的贫穷女大学生。

    眼神也没了白天摄影棚里的风情万种，变得阴暗而尖锐。

    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下，别说是不熟悉谢竹心的人了。

    就连跟她天天见面的助理沈姐，乍一眼都差点没敢认她。

    而当她走进《寒来暑往》剧组会议室时，刚一抬头，那位辛子导演也不出意外地愣住了。

    看了她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就是谢竹心谢老师？”

    “不，你认错人了。”

    谢竹心用那双仿佛永远藏着阴影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导演。

    “我是李墨。”

    导演脸上的表情明显不一样了。

    如果说谢竹心刚进去的时候，他的姿态相当散漫，还有一些心不在焉。

    那么现在，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认真了许多。

    导演开始问谢竹心是不是看过原着小说。

    对李墨这个角色怎么看。

    对书中那个时代背景下的东北有什么印象。

    聊了半天以后，又让旁边的工作人员拿来了一页纸剧本，让谢竹心现场准备5分钟，开始试戏。

    “这段试戏你没发挥好吗？”

    吴亦楠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

    谢竹心摇了摇头。

    按照演完以后导演给她的反馈，她非但不是发挥得不好，反而是太好了。

    这是李墨对着镜子的一段简短自白，小说里也有。

    她虽然没练过，但很快找到了感觉。

    等她演完以后，导演沉默了几秒钟，开口说道。

    “我觉得你非常还原小说里的那个李墨，像一块冰——坚定，冷静，无所畏惧。

    “不过准确来说，你的状态不太像18岁时的她，更像是经历过所有事情，隐姓埋名了20年后的她，看似普普通通，但内藏锋芒，于无声处听惊雷。”

    辛导用有些诗意的语言说道。

    谢竹心却很平静地听着导演的夸奖。

    按照她的经验，接下来就该是转折了。

    “但是——”

    下一秒，导演果然话锋一转。

    “我们改编后的剧本跟原着不太一样，有关李墨的故事会更多着墨在她18岁刚上大学的时候。

    “她前期的性格我们也有一定的调整，更迷茫，更压抑，心思也更单纯，直到那个叫张阳的大男孩照亮了她的生命……

    “这种变化，不知道谢老师能理解吗？”

    谢竹心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

    这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原着小说中有李墨的不少心理描写。

    书中的她是一个身世悲惨的女孩，哪怕她再努力挣扎，依然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但她的性格也相当复杂，并不完全是纯粹的善良。

    作为文本人物来说，这样确实更真实，但也确实比较难搞影视化改编。

    所以在性格底色没变的前提下，为了剧本风格的平衡，微调一下人物性格，倒也无可厚非。

    “所以抱歉，你演得很好，但我们更需要一张观众不太熟悉的青涩面孔。”

    辛导带着歉意的微笑，终于说出了那个让她心中一沉的结论。

    “然后呢？”

    吴亦楠追问道。

    “然后……”

    谢竹心眼神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却又飞快地掩饰了过去。

    “然后，我不就出来了吗？”

    吴亦楠皱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

    “不会吧？导演这么一句话，你就放弃了？这么没斗志？这一点都不像你啊！在我印象里，你从来都不是这样容易放弃的人……”

    谢竹心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亦楠姐不愧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自己的性格再了解不过。

    对于辛导给的这番说辞，谢竹心一开始的确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些话听着挺有道理，但仔细一推敲，基本站不住脚——

    剧组想要一个更单纯迷茫的李墨？

    自己也可以演出来啊~

    虽然试戏时她是按小说中的感觉演的，但只要给她剧本，分分钟就能调整。

    想要一个更年轻青涩的李墨？

    只要妆造灯光到位，自己也可以胜任！

    虽然她大学毕业都快3年了，要去演一个刚进大学的18岁女孩。

    但放在娱乐圈，这算什么挑战？

    至少自己还没超过25岁。

    李墨这个角色又从小经历了太多磨难，性格非常早熟。

    把握合适的年龄感，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她唯一不太符合的条件，大概就是一张观众熟悉的脸吧？

    《皓月行》爆红成这样，谢竹心在里面的古装造型又公认美出了职业巅峰，在大众眼里刷足了存在感。

    哪怕《寒来暑往》是现实主义题材剧，不可能有古偶剧的造型打光。

    哪怕这部剧现在还在前期筹备，至少要1年以后才可能播出。

    到时候，观众也不可能完全认不出来自己这张脸……

    不过谢竹心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把这些丢开了——

    管他呢！

    演员怎么可能完美符合所有条件？

    反正自己不打算打退堂鼓！

    大不了，她也发动自己的人脉资源来帮忙！

    比如之前合作愉快的宋康明宋大制片啦，现在刚开始合作的资本代言人娄叔啦……

    对于李墨，辛导心中明显有了更偏向的另一个人选。

    只是不管那个人是谁，资本背景有多牛，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好好争一争！

    ——谢竹心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得带出了一点倔强。

    导演辛子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明白了她的不甘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老师，你过来一下吧，我带你看点东西。”

    说完，径自站了起来，一个人朝外走去。

    谢竹心咬了咬牙，迅速起身跟了上去。